顾楠听到动静,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爆炸了,边叫悦心边往厨房跑。
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悦心躺在地上,身体挣扎着纠结成一团,白糖散了一地,像初冬的雪,薄薄的覆盖了一切。看到悦心抱紧肚子呻吟着,正在慢慢失去意识,顾楠急了,他想抱起她去医院,可是浑身却没有一点力气,他倒在悦心身边,努力了许久,还是不行。
后来,他连滚带爬,到了客厅,拿起电话拨打120,他的手指不停的颤抖,号码根本拨不出去,最后,费了好大的劲儿,电话才接通了,他对着话筒哀求:“求你们来救救悦心……”
悦心唯一的感觉就是疼痛,她觉得身体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她捂住肚子,想护住自己的孩子,那是她最迫切的希望。
顾楠的声音在耳边进了又远,远了又进,她渐渐听不真切,她还记得最后听到的是救护车的哀鸣,然后一抹白色进入了她的视野,她再也看不到其它了。
地板上的血迹和白色的糖混在一起,让人看了触目惊心,顾楠的腿已经软的站不起来了,他趴在悦心身边不停的喊她的名字,他不要她有任何不测,“悦心,你不能有事儿,千万不能有事儿。”
醒来的时候,悦心断断续续的听到“孩子保不住,……已经没有胎心了。”
“麻丨醉丨……引产……助产师准备……”
她终于明白,躺在手术室的是自己,她撕心裂肺的嚎哭:“放开我,……救我的孩子,啊……我要我的孩子……孩子……”
顾楠在手术室外已经心急如焚,他已经知道,孩子保不住了,那一摔,已将那个脆弱的小生命带走了。他的心里也不舍,那毕竟是他的骨血,是他跟悦心的孩子。
他心疼,不但心疼孩子,更心疼悦心。
他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登到那么高的地方,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摔下来?可是,他已经顾不得追究这些。
现在,他最担心的是悦心,他的妻子,她正躺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他还记得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给他的时候,说:“这样很危险,她情绪太激动,容易大出血。”
他害怕,他恐惧到了极点,他找不到寄托,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问:“何悦心,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彷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借口,把责任推给她。
其实,有时候,男人比女人更脆弱。
顾楠无力的瘫坐在手术室外面,意志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等待,像一只蛊,慢慢蚕食他的心。他又回忆起爷爷奶奶,他们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离开的,无声无息,就走了,他再也见不到。
“悦心……”他呢喃着,他呼唤着,他不能让他的悦心也这么离开,他不能,他冲到手术室门口,歇斯底里的喊。
“顾楠,你疯了?”有人从后面拉住他,是闻讯赶来的父亲,在危急的时候,还有人可以帮他的,只有父母了。
他凌乱的跟父母叙述了大致的经过,母亲搂着他的脖子安慰:“傻孩子,没事儿的,引产只是个小手术,没什么危险,你们还那么年轻,回头还可以要。”
“可是……”都不一样了,此时此刻,顾楠觉得,失去的永远也回不来了。
“好了,想开点。”父亲摸摸他的头,“只要你跟悦心都没事儿,我们还怕将来抱不上孙子啊?”
顾楠仍是忐忑不安,但父母的到来,至少让他心里踏实了一些。
悦心觉得自己彷佛做了一场噩梦,醒来,梦里所有的情节还都历历在目。她要做顾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找不到糖,她蹬着凳子,爬到橱柜顶端,糖是拿到了,可是,自己却从凳子上摔下来。她一向体质不错,摔一下也不要紧,可是,她怕伤到孩子,她用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轻声说:“宝宝别怕,妈妈会保护好你。”
“宝宝……”她猛然想起自己的孩子似乎不在了,她想去寻找他,可是身体却不能动,她的手被固定到了床沿上,有一股冰凉的液体透过皮肤渗到她身体里,她扭动身体,她不要这些带着血腥味道的东西来伤害她的孩子。
“悦心,你醒了?”眼前,是顾楠放大的脸,可是又不像,顾楠的面颊没这么凹陷,顾楠的脸上也没这么多青色的胡茬,顾楠的衣服也不会这么褶皱,一向注重仪表,他不可能这么邋遢。所以,悦心以为这是幻觉。她使劲闭上眼,再睁开。
的确是顾楠,他已经在她床边坐了六七个小时,她不醒来,他不能离开,虽然医生说她只是身体虚弱,可是,他仍不敢大意。
悦心的嗓子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她说不来任何语言,她只用眼神去示意,她想起身,可是,顾楠却摇摇头,用沙哑的嗓音说:“你现在要输液,输完了再动啊。”
悦心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她无力的躺好,躺得端端正正,却没有一丝生气,顾楠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说:“悦心,你喝水吗?”
她摇头。
“要不要喝点粥?我去买。”
她还是摇头。
“那你要干什么?”顾楠已经无计可施,在她旁边团团转。
“孩子……”悦心轻轻念了一句,已经泣不成声。
“悦心,你别哭,医生说了,现在哭容易伤了眼睛。”他哄着她,希望她不要表现的太伤心。
其实,孩子没了,顾楠也挺伤心,可是,他总不能在悦心面前哭出来吧?
看到悦心那么难过,顾楠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怕自己一说话,也会跟着悦心哭起来,他赶紧找了个借口,“我回家帮你拿点东西。”然后,从医院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