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益表现不错，领着老头老太去外滩逛了一天，老头老太心里挺开心。大年二十九，老头提议说去看看我的一个表舅，住在K市的，走动走动，将来有个事情什么的，舅舅也好照应我们。

于是开车过去，此时罗益的驾照已经到手，刚拿到三天。于是给他开。

表舅家住在城郊，七绕八弯，好容易找到附近，还是迷路了。

表舅年纪大了，六十多岁，一口K市口音南腔北调的普通话有些难懂，指挥不当，结果绕了个圈。

罗益不开心了，脸色发黑，嘴撅得比脸长。

最后实在没办法，表舅出来接我们，站在路边大喊，那边！那边！

罗益会错了意，结果又开反了。

表舅大声说：错了！错了！

罗益的不开心到了顶点，他气鼓鼓地对我说，你开吧，我不开了，说完开门下车，砰一声震得我和爸妈吓一跳。

至于么？开错了不是你的错，也没人怪你，你犯什么病呢？

后来一直拉着脸。

大家都看出来他脸色不好了，尤其我爸妈，知道他心理脆弱，小孩气，还一个劲哄着他，说他开车开得不错，说他聪明等等之类。

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难相处，难伺候。

~34~

大年三十，他父母也来了，四个老的有的聊天，有的干活，罗益钻在房间里玩游戏。

我去喊他，罗益，出来干活啊，不想干活陪爸妈聊天也行。

罗益不肯，我放假我玩游戏天经地义，我就想玩。

我不依，爸妈难得来，懂事点。

他不动。

他妈来了。娓娓，别缠着罗益了，让他玩让他玩，来帮我￥%&……#……

真会护犊子。

他父母能侃，侃的比唱的好听。

做了亲，合了心，我们六个永不分。

徐娓娓就是我们的亲女儿。

一切为了两个孩子，我们拼出老命，每一分钱都给他们。

当时竟然都相信。

大年初一早上，他妈找到我妈，亲家母，我们的规矩，新媳妇大年初一要奉茶的。

我妈说，好呀，我准备了枣子，马上就做好茶，叫娓娓给你们奉茶。

他妈面露尴尬，算了算了，不要了。

我妈去拿枣子，一边说，要的要的，我买的枣子呢？

他妈说，被我吃了。

…………

~35~

按照习俗，新婚夫妇在春节的时候要去拜访对方的诸多亲戚。罗益家没有亲戚，于是，在大年初一的下午，我爸妈领着我们回T城拜年。

他父母留在K市住两天。

下午到的，然后商定去超市买拜年的礼品。刚开了2小时高速，我有点累，我说罗益，要不去超市你来开。

罗益说，我不开，车是你爸买的，我开显得霸占你家车。

………………

随便他吧，他的小心眼子也不是第一天见识。

我精疲力尽地去开车。我家门口的巷子窄，停的车却多，一着急，拐弯快了点，刺啦一声刮破了车。

我心疼，但故作镇定。

爸妈上来看，然后安慰我，没事，一点点漆掉了。

罗益的脸快拉到脚后跟了。去超市一路上一言不发，撅着嘴，特不爽的样子。

下了车，远远地跟在我们仨后面不肯靠前。

我爸说，罗益你怎么了，走快点啊。

这才跟上来，对我说，我要把车送去做漆。

我说，至于么，一小块漆掉了，就花大笔钱去做整漆，值得吗？

他说，我要让你知道犯了错误应该付出的代价。

我说，你有多少钱可以拿来造？

他言辞凿凿，我就是去要饭，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去做漆！

…………

他继续说，你看你犯了错误，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若无其事的，你说你怎么能这样。

得得得得得……

我突然觉得心凉，就在年前，我们有过一次深刻的沟通。

他觉得我有时大大咧咧，说话不够温情，不够小鸟依人，不够百依百顺，他想要个时刻围绕他转的，甜言蜜语哄着他的，有大女人的胸怀，又有小女人的温柔。

我说这好难，好电视剧，不过，如果罗益你对婚姻忠诚，不那么太爱计较太小心眼，我会尽量做的。

他答应了。

我说希望你心胸宽广，琐事一带而过，对别人宽容就是善待自己，给别人出路就是给自己出路。

他说他懂了。

我竟然相信他懂，以为前面一片光芒，幸福就在不远。

~36~

初一晚上，我妈拿了两千块钱给我们，说是新婚第一年的压岁钱，我笑着说，怎么压岁钱要留到晚上给呀。

我妈悄悄说，我看罗益爸妈早上没动静，我拿出来给你们，他们会不好意思的，就悄悄给呗。

我的妈呀，为别人着想到如此地步，看看别人将来怎么对你呢。

初二带去我外公家，在一大家子面前对我无微不至，搬凳子拿筷子倒水夹菜，大家都说我找了个好男人。溢美之词令我无法分辨真假。

初三去姑妈家，一是拜年，二是姑妈生日。罗益的父母从K市回来了，我爸说，你们没个亲戚走动，要不和我们一起去吧。

想都没想就说好。

大过年，两口子两手空空，只带了嘴去吃饭，外加嚼舌头。

姑妈也是一大家子，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好几个侄子侄媳妇，还有一堆小孩子。

他妈一点不闲着，见人就拉着人家的手，真诚地说，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去哪里找我这么好的婆婆。娓娓那叫一个懒，人走了，卫生间还有双脏袜子，我给洗了！你去打听打听，全国各地都没有我这么好的婆婆！

整栋屋子里到处充斥着一个声音，我给她洗了一双袜子！我给她洗了一双袜子！

我说婆婆呀，您有意思么？袜子是我落下的，忘洗了，没让您洗，也不敢劳烦您洗，您洗了我谢谢您，您至于拿到外面一遍又一遍地说么？

他妈酒量不小，连着喝了几大杯白的，胡话说得更厉害了。后来，人都躲着她，不愿再听袜子的故事，她拉着我泪流满面，娓娓！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连袜子都给你洗了！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爱你！

受不鸟。。。大过年的要是别人在你家嚎，你觉得吉利么，你心里啥滋味？

后来从姑妈家出来，吐了一车子的呕吐物。到了我家，我跟罗益开始清洗车子，我家是单门独院的那种小楼，我俩在院子里接了水管冲车。

我的呱呱趴在客厅的窗台上看我，叫唤着喊我。罗益爸爸听得烦，揪着呱呱的毛往下拉它。呱呱疼得吱哇乱叫，心疼死我了。

我悄悄对罗益说，叫你爸别揪它呀。

罗益黑着脸跑过去，爸你别弄她的狗，她生气了。

他爸脸也黑了。

这是典型的奶嘴男处理老婆和父母关系的方式。

~37~

大年初四，我们去看我89岁的奶奶，他爸妈义不容辞又去了，依然两手空空带嘴吃饭。

或许是罗益觉得不妥，因此跟他爸妈商量，奶奶跟叔叔一块住，叔叔有个小女儿，就是我妹妹，还在上大学，也算是个小孩子，就给妹妹一点压岁钱吧，不然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他爸掏了二百块拿给妹妹。

拿完以后，罗益对我说，我爸赚钱不容易，二百块你还给他吧。

我没说啥，只是觉得他赚钱不容易，我赚钱就容易么，我的钱天上掉下来的么？尽管这样想，我还是拿了二百块出来，想着罗益是心疼他爸，他爸也一定心疼罗益，不会要我们的钱。

看着罗益走到他爸身边，他爸毫不犹豫把二百块接了去，坦然地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