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件事儿，特别冒险，你知道吗？你的调入都在走程序了，这么关键的时刻，更应该低调，何况你一向都是如此做的。这下可好了，不但不更加注意，还反其道而行，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情。要是领导发现了，怎么办？就算是不能决定你什么的领导，他也能让你很难受的。如果让唐副知道你干了什么，他怎么看你啊，岂不是很失望？你搞什么啊，怎么这个样子！”吴鹏建说道。

“吴鹏建，我是为了你出口气，为了给你讨个公道。为你，我自己无所谓，只是觉得有这个必要而已，你不领情就算了！不要教训人好不好。”杜宇成挺生气的，挺失望的，但是他还是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有语调。

吴鹏建没有任何的感激表露出来，他只是更冷地说了一句：“阿杜，我当你是好兄弟，知道我的想法。可是没想到，你真的不理解我，我不需要所谓的出口气，不要报复，更不需要公道，公道一直都在的，有什么讨的必要么？”

这话，让杜宇成特别难受。他所在的一切，不图朋友的感谢，只是想让朋友心中舒服些，能好过些，感到公道的存在。然而，他此时此刻不理解也就算了，责备自己其实也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前途和影响，这些，都能理解。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所谓的“不需要”。

“对，我他妈的自作多情了，看见兄弟失落的走，我他妈不该有想法，不该惋惜，更不该犯贱去报复。我担这个狗屁风险就是闹着玩呢？扯淡啊，真是出奇的扯淡，干了一件傻X事儿。”面对挚友，这样的情况下，联系多日的冷静和从容顷刻间土崩瓦解，只剩下那旺盛的火苗，燃烧出难抑的激动。

电话里，静得甚至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

“阿杜，我很想问问你，在你心里，在你的认识里，我离开机关就是那么惨不忍睹的落魄么？就受到了多不公平的对待？值得你赌上前途，为我出口气，讨个你所谓的公道？”

“难道不是吗？”杜宇成反问了一句。

吴鹏建叹气，那气息中的无奈仿佛能从听筒中传来，轻轻拂过杜宇成的心头，带来震颤。“杜哥，我把你当好兄弟来的。”

杜宇成“嗯”一声，那意思，就是在说：当我是兄弟还有这样的反应，真他妈的不应该。

“我离开机关这件事儿，不管你听到了什么，挖掘出什么东西，都不重要，我怎么离开的也不是有失公允的处理。责罚对谁都是一样的，再说，你要看看结果，我从这个事儿里损失了什么吗？”

“进入机关的机会，前途，发展，很多很多，都被一下子剥夺了。而且，不是因为你的错误，而是别的不公平的原因，这不是很大的损失，很大的委屈吗？”

吴鹏建换了个平和的口气，说道：“那是你的想法。我自己从不觉得。你现在不忙吧，咱们慢慢理一理这事儿，今天弟弟跟你交交心，说说话。首先，离开是我自己的问题，办事不力，而且核实不细致。如果自己不出问题，给谁看，谁把关，都不是问题。你要知道，你是助理员，责任是你的，任务是你的，你要负责做好一切，领导把关只是一个辅助，不能你自己出错儿，因为领导没看出来，就全怪领导吧。责任大家都有，但是自己才是最关键的。你说，这事儿是不是这么一个情况？”

杜宇成挺理解这个说法，但是他又道：“可是问题不仅仅是这个，还有你不清楚的实际情况，你是被，被XXX的，真相，很可怕的真相。”

“这个世界哪里来的那么多阴谋论啊，杜哥，有些事儿，你知道和不知道都不打紧，知道了太多的真相也许还添堵来的。”

你要是这个态度，我杜宇成就没话可说了，但是造成的后果，是不会改变的。杜宇成这样想，于是说：“可是你就此离开机关了，导致了要转业，军旅生涯刚开始就……看看一同毕业的，看看一起工作的干部，人家现在什么样儿，你呢？你他妈能平衡吗？”越说越有些激动了，于是也不自觉地把自己心中那种不平静的状态带入到此事当中，一起倾诉，一起抱怨着。

“你怎么就知道我想留在机关？你怎么就确定我跟你的想要的是一个东西？而且我很奇怪，进机关恐怕，也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吧。如果我所认为的对你的了解没有什么大的出入，我没有猜错的话，进机关只是你两条腿走路的其中一半儿，甚至还是发育不良的那一条腿，说一句不好听的，是你暂时向生活妥协，没有勇气直面你心底的某些东西的情况下，迫于无奈的选择，这叫权宜之计，却不是你长久的打算，更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就跟我去机关工作一样的情况。不知道我说的……对，还是……”

一针见血，一语中的。杜宇成心中那被束之高阁的理念之卷，此时此刻，在吴鹏建的话语下，慢慢展开，尘封已久的那些心灵点滴，跃然呈现。

对吧，自己的路，起初也是朝着一个明确的目标走着，走着，可是途中，发现怎么走，再怎么卖力的走着，都没有接近目的地，甚至说是越来越远的感觉。如此一来，想要的得不到，想去的地方无法接近，但是又要面对现实的生存需要，不得不一次次降低标准，一次次修正目标，一次次作出一点点有限的妥协和让步。最简单的例子，就如黄兄说的，你适合的地方是两个，院校和机关。因去院校的可行性太差，同时，机关又正好有一个机会，所以，选择了后者。妥协最真实的例子就是这样。几次修正之后，真正的向往和诉求被束之高阁。同时，在无数次的调整中，偏离的越来越远。就像打靶一样，枪口一点点的微调，最终子丨弹丨会偏离靶子更多的距离，这就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现在，他的追逐与诉求究竟还有多少保留了当初的状况？

“那你转业……”杜宇成迟疑地问了一个问题，想转移话题，不过这个话题也是他确实想知道的。

“是我自愿的，而且我这个情况要走，还是不那么容易的。我是遇到了不错的领导，把工作完成好，得到他的认可，然后打开天窗跟他谈，最终，他才愿意帮我。我跟你一样，目标偏离了不少，但是我想，再被现实一步步带着走，也许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做自己喜欢做的，想做的事情，更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离开机关，对我来说是好事儿，转业更是这样。当初我向往军营，我来了，我收到部队的锻炼，也奉献了，结识了那么多好兄弟，好同事，好领导，我现在知足了。这种生活我体验到了，当兵习武尽义务我都做到了，不遗憾的。现在我想过自己的生活。”

“真他妈理想化啊。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切！”

“阿杜，别切了，你自己不是吗？理想主义在你心里，比在我这里扎根扎得还要深，只是你自己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可以回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