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酒喝得很凶很凶，那个大酒桶都被倒干了。等到菜上来之后，大家明显是争着动筷子。陆助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依然频频举杯，去敬每个人。这一次就不是那么客气的说辞了，他会针对每个人的任务说些事情，尤其是干的不好的活儿他会讲得特别清楚，一点儿不留情面，最后再说一句“都是为了工作，兄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体谅”然后一饮而尽。他毕竟是机关的助理，是业务上的领导，面子是一定要给的，于是大家都陪着他喝。

最后的一个阶段，杜宇成明显感到自己咽下头三杯酒开始在腹中作怪，后劲已经开始有所显现了。再看看大家，情况也是相同的，而且他们喝下去的量远远比杜宇成超出不是一个数量级，那自然是难受的很。这时候，陆助理似乎根本不受影响，开始讲起今天看现场的事情，而且专门说给身旁的基地领导听，说的极不客气，却又没有讲得太过严厉，最后还加上这么一句话“知道兄弟们特别辛苦，工作忙，我想可能是我小陆礼数不周，兄弟们对我有意见，以后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是我的问题，我要检讨，还有把大家带到这个地方来，吃同样的菜，用我家乡的老酒跟大家赔不是……”

再看那个股长，早已醉眼迷离，只是硬撑着在那里，今天陆助理跟他喝了不少酒。

饭吃过了，上车前几个人排队轮流去卫生间，不知道是不是去吐了。

回到招待所的时候，杜宇成把陆助理送去房间，他感觉陆助理喝的最多，醉意也够浓的。可是一进房间，陆助理就道：“小杜，我没问题的，你忙你的去吧。”

“你今天喝了不少啊！”杜宇成道。

“说没事儿，就真的没事儿。那个酒是我家里自己酿的，说是喝着这个东西长大的那是毫不夸张。我自己喝半桶都没事儿，还不上头，特别舒服。可是他们就不同了，哪里喝的惯啊。这个酒后劲大的很，你越想吐越是吐不出来，吐出来反而更难受，喝醉了回去睡觉，明天起都未必起得来。我还跟他们说明天上午九点召集开会布置任务呢，到时候没有几个起得来的，今天晚上够他们受了。”

杜宇成这才明白，这顿饭才是所谓的收拾收拾。

第二天，果然如陆助理所说，按时来开会的基本上没几个，一大堆打电话跟他告假的。陆助理自己坐在会议室里，看看一旁的杜宇成，笑着说，“昨天说了，下次出现问题就是他们对我有意见，那我还得用这个方法跟大家表示表示。”

杜宇成道：“估计这个印象会很深刻！”

两人相视一笑。

之后，陆助理总是在基地领导面前讲起这次会议没有召开成功的状况，每次说起，大家脸上都是一阵惨痛的表情，估计是回忆起那不堪回首的经历了。不过效果确实是比较明显，陆助理在基地领导那里说了情况，估计那个股长没少挨批，并且同僚们跟着一起受罪，让他压力剧增。随后陆助理又重申了任务的紧迫性，施加压力。后续的情况还是相当不错的，那个股长似乎彻底认清了问题的严重性，落实工作十分迅速，而且很注重掌握情况，跟踪问效，标准挺高的。

他的标准高起来，陆助理反而跟得不怎么紧了。一旦对方认真起来，也就不再盯得那么死，不知道他这种用人做事的方法心得有什么来历，但是却很管用很管用。

周一早吃早饭时，陆助理说要杜宇成跟他一起去车站接个人，是院校的专家。杜宇成一问情况才知道是自己母校的教员，一听名字就想了起来，还是曾经教过自己两门专业课的老师，姓孔。他那个人很有特点，讲课诙谐幽默，为人超级随和，爱开玩笑，所有自己对他的印象很深。有这样一位良师来指导帮助真是一件幸事。

接到孔教员之后，陆助理和他早就打过多次交道，两人很熟悉，相互问候。陆助理跟孔教员介绍杜宇成的时候，杜宇成主动说明情况，说自己是他的学生，那一届那个专业，上过他的什么课。

“怎么样，这么出色的学生，上学的时候就没注意到？”陆助理笑道。

“真没有什么印象，学生太多，不过，我想小杜上学的时候一定很老实。”

“我上学的时候很低调，不怎么冒头的，中不溜。”杜宇成道。

“对啊，一般老实的孩子都不太冒头，调皮捣蛋的我倒是印象深刻”孔教员说道，“你下部队以后怎样了，现在是不是跟着我们陆大助理在机关啊？”

杜宇成简单讲讲自己的复杂经历，还顺带总结了一下自己，“我适应部队太慢，人不够灵活，没混好！”

“老陆，我发现一个现象啊。在学校调皮捣蛋的孩子到了部队，总体上比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孩子混得好，起码打开局面快一点儿。别小看这个差距，第一印象一旦形成，很难转变的。”

“对，能说会道，交往能力强的，比较吃得开。印象好了，各个方面都占优势，尤其是给领导留下的印象一旦形成，却是不容易干改变，除非换了领导。”

“换了领导也未必”孔教员道，“单位的其他人对你的总体印象会一点点儿反映上去的，新领导也不熟悉情况，他不会主动去观察一个小干部，除非在身边的么。基本上都是通过其他人去了解，这么一来，你在这个单位留下的不好的印象，也许不是你本身的情况，但是就这么顺延下来了，很不好转变。好印象形成之后，只要不是大问题，领导都不会推翻看法的。”

上车之后，孔教员还继续着那个话题，被陆助理打断了，“不是叫你研究这个啊，我这里有大活儿，请你过来可得出力！”

“我自己学校那头还忙得够呛呢，你还觉得我清闲啊。要不是你叫唤着，又通过机关跟学校走程序，我才懒得理你。小杜，这个话题有空还找你聊的，下部队之后的很多体会可是宝贵资料。”

杜宇成道：“您发话好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别跟他废话，活儿干好了，你们两个聊个通宵我都不管。小杜是我抽来的主力，我都是协助他，你可别把时间给我耽误了，再给分散人家精力！”

孔教员顺着陆助理的说辞道：“那你还是把人抽调的，要是真指望人家，赶紧弄你们机关去，能力放着的，你们机关看得上，可是人家到处奔波，在基层还施展不开，你们不把命令下了，不调入机关，给你干个鬼啊。你这里干的再好，如果回去老单位，领导不认为你这离开的时间是在工作，反正没给本单位做贡献，养你个闲人，有机会也不考虑，两头不讨好，你这是耽误人家！”这几句话一针见血指出了杜宇成所处的困境，倒是提醒了他自己，这段时间忙活动组织，倒是真忘记再考虑考虑处境了。这孔教员倒是挺向着自己，一下子把关键的话题讲得恨透，而且以他的身份这样跟陆助理讲，倒是很帮忙。

“人才到哪里都发光！”陆助理的回答很取巧的。

“咱们专业，在他那个单位就是小股儿带个连队，小杜在那里根本没法发挥作用，他需要的是舞台，你这里最合适。底下谁把专业分的那么细致，一个股里的助理，什么都干，什么都得弄。可是你上来的机关，分工很细了，还是人手不够，你不想办法帮小杜，那就是不帮自己！”

“找地方吃饭，看看特色小吃堵不堵得住你的臭嘴！”陆助理一个高八度的回应，才终结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