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一生的噩耗

指导员的回答多少带着些蛮横的味道，他说道：“报名事项明确了，规定上的任职时间是两年，在现单位两年，我们评功评奖、探亲休假都是这么算时间的，在连队的时间！懂了没有？你跟我嚷什么嚷？”

这句话说得让杜宇成很冤枉，已经尽量在不断地压住怒火，已经尽量用平和的口气讲话，结果被这样讲，而且是指导员先将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有理不在声高，他现在的招数已经很下三滥了，对制度和这次报名的要求故意地一味曲解。什么叫任职时间是两年，基本的概念难道还不懂？怎么被他歪曲成在现任的岗位，在目前的单位这种狭隘的定义呢？

杜宇成本没有嚷，被他这么一说，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冷冷地说出一句：“好！照你真么说，外单位调个兵到汽车连，管他是几级士官，到新单位都是按义务兵算去喽！”

“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指导员喝道，“你在连队胡闹了大半年，我说过你么。别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

这时候连长和廖副官都来到办公室。连长喝止杜宇成，廖副官劝指导员，场面算是缓和下来了。随后连长又叫廖副官把杜宇成拉出办公室，自己向指导员询问详细情况。

被拽到宿舍里坐下，廖哲伟和几个战士都在劝他。杜宇成自己冷静了一下，其实心中也已经明白过来，指导员十有八九是故意阴了他一道，不帮助报名，拖过了时间，现在在这里曲意解读政策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目的。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好掩盖的，他的意图杜宇成已经明白了，只不过，指导员这样做就是给外界一个说辞，给大家造成他对政策误读误解的假象，把他故意整杜宇成的事实隐藏起来。

想到这一层，也就不再有什么想跟他一论究竟的冲动了。

当天晚上，连长把杜宇成叫去办公室。杜宇成一进门，发现指导员也在。连长道：“杜排，这次的事情呢，我们工作有疏忽。”说着，他瞧了瞧指导员。

指导员接过话，“啊，杜排，这个事情，我对规定的理解有问题。我刚才和连长问过干部部门，确认过，你这个情况啊，比较特殊，理论上来说符合条件。我们就立即跟领导报了，哪知道现在团里已经正式上报，是不能增补的。我跟上级机关的一个经常打交道的干事再说说，问问他又没有什么挽回的办法。现在等他回话，这个事儿，我工作疏忽，你理解啊。”

连长又说了很多，意思就一个，团结，干部之间不团结，对连队的工作会有很大影响和制约，要杜宇成能够心胸宽广些……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一次和解。这一次，丧失的是机会，耽误的是前途，毁灭的是希望。

“杜排，你也表个态，指导员都讲得很清楚了，跟你也表示歉意了，你怎么也得……”连长打断了杜宇成的思绪，连让他祭奠这几个月来努力的悲伤都给搅了。

“指导员，今天我态度不好，太急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批评。”杜宇成咬着牙，每一句话都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但是恨，不是表现在这个场合的。

指导员道：“我还在等机关回话，还有机会的！要是今年不行，明年再来，还年轻么！明年要是报名，这个事儿包在我身上。”

“指导员，你得把你机关的关系都拿出来给连队分享分享，也帮着我们往上级推荐推荐，做一做宣传。”连长也笑着说。

杜宇成挤出一丝笑容，干干地站了一会儿，听着那些无关痛痒的虚与委蛇，直到连长和指导员说够了，才跟着他们身后离去。

好厉害啊，借着一个对政策的误读之借口，轻易毁掉了杜宇成一个希望。同时，还让你说不出来什么。这样做，还不给人口实。指导员的前前后后，其所作所为给人一种印象：毕竟是指导员的无心之举，并且致歉了，如果杜宇成再提这件事儿，就显得心胸狭窄，没有气量了。

套用一句抗战片里的老台词，“高，实在是高！”

杜宇成感觉到自己变了，当着连长和指导员的面，在办公室里说的那句话，那一瞬间，变了。如同当初宋梁海的变化，如同当初那个隐忍的选择一般，成熟了，看明白，懂得了许多。

事发之后心情实在是郁闷。两天后接到了肖铮的电话。“阿杜，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考研报名么？我今天到咱们上面机关办事，顺便打听了一下我们单位一个干部考研报名情况。我都看到你们单位的名单了，可是上面根本没有你的名字。怎么回事儿，你不考了？又虚晃一枪，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杜宇成将事情如实说来，但是还多嘴问了一句，“你觉得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理解错了……”。

肖铮道：“靠，你神经病啊，这还要怀疑。摆明了阴你啊。你想想，干了多长时间指导员，哪有这样理解的。你倒好，人家道个歉你就……既然以前都有过节，你就要防着点儿。还心存幻想，报名的事情就该走上层路线。对于这种人，你就算是提防着都防不胜防的，你还对他抱希望，幻想他帮你，或者说不为难你，真是太天真了……算了吧，说你都懒得说了……事已至此，你也想开点。本来你打算考研这事儿我就觉得很突然，我估计你也准备不充分。政治、专业课都还好说，花时间突击一下也就差不多了。可外语撂下多少年了，不是说捡起来就能捡起来的。你这次就算报上名，考上的可能性也不大。如果没考上，丢人不说，到时候明年考试报名的人要是多得很，名额少了，单位就不会再轻易给你机会了。这样也正好，让你有更多的复习时间，你就从现在开始踏踏实实准备，明年准能金榜题名啊！努力吧，小伙子，只要你下定决心，没有干不成的事儿。我们单位去年走的一个研究生，那外语水平叫一个差劲，估计二十六个字母能认识全就不错了。后来人家想考研，差点成了我们单位的笑话。可人家真是下了苦功夫，每天四点钟起来学外语，晚上搞得半夜才睡。人家到哪里都拿个单词书。后来，英语考了五十八分，超级强悍，比那些自认为基础好的人都考得分高。你既然想走这条路，多点时间没坏处。千万别再跟指导员怄气了……”

朋友相劝，让觉得走进死胡同的杜宇成有看到了新的希望。他也懒得去生这个闲气，继续投入复习。

始终坚信：没有将我置于死地的东西，反而使我更加坚强。

指导员，走着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