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副官说过一句话，“指导员去跟政委的汇报，对你的问题讲得最多最重，不是你也不奇怪。你想想，副连调了，副连职排长。行吧，既然调整了，也就算是得到了安慰。”

可杜宇成自己不是这样想，他付出的和得到的差太多了，心态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认为自己辛勤工作，拼命表现，结果被忽悠了，而且还被一个曾经无比信任的人背后捅了刀子，又伤心又失望，特别委屈，觉得特别不值得。那种创伤很难就此抚平，于是，他需要找一个宣泄的途径。什么是宣泄的途径？那就是把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所有责任指向的那个人作为报复的目标，并且实施报复。这个人是谁？不用问，杜宇成认定是指导员。就是他，忽悠自己，欺骗自己。自己把心掏出来，对他那么信任，为他卖命，把他当作是生命中的贵人，却换来了这种结果，杜宇成绝不甘心就此罢休，他开始决定公然与之决裂。不只是决裂，还要把那堵在心中的愤懑抛给他指导员尝一尝。

从前的那些裂痕只是在内里，未曾那般明显表露，而从此刻，杜宇成决定主动走到他的对立面，不再让这种心知肚明却不点破的关系延续下去。

当然，连长的话杜宇成听进去了，但是那几句告诫也被杜宇成曲解了一层意思。连长让杜宇成不要和指导员发生正面冲突，意思是让杜宇成不要去惹麻烦，吃亏就吃亏了，再寻其他出路。可是杜宇成理解成，不能正面冲突，只能旁敲侧击，要学着指导员那样，做事情讲究方法。

回头看看那些事情，那些得与失，就是这个对连长话语的曲解和错误的认识，加上那时候的年轻气盛、不计后果、缺乏城府、心态失衡、气不过、忍不下等等因素造成了很多令人惋惜的结果。

人啊，很多错误都归咎到年轻上。其实，性格上的不成熟才是真正的问题根源。一句话总结起来，之后所有对指导员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他，报复他的方式也带着杜宇成特有的幼稚——气气他。现在想来，真是好笑之极。

命令宣布之后，廖哲伟还专程找到杜宇成，交心，说什么你是师兄，永远是大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说句实话，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精明，也是通情达理。可杜宇成就是觉得这种精明有些假，透着水明亮式的虚伪。也不知道真实情况是如此，还是自己因为心态失衡就一下子变得失去了理智和基础的判断力。

无论如何，廖哲伟并不是目标，真正的目标是让杜宇成希望落空、前途受挫、在领导面前印象极差的那个罪魁祸首，指导员。

连队召开骨干会，连务会，杜宇成参加，但是从始至终一句话不说，低着头看着根本没有打开的笔记本。

“有什么意见没有？”连长、指导员分别问过。

“没有！”大家都这样回答。

“杜排？”连长特意关切地提醒了一下。

杜宇成一言不发，抬头看着指导员，眼睛一盯着就不挪开了，看的指导员直发毛，立即移开自己的目光。

廖哲伟成了副连长，他就不再参加排长间的连队值班，而是进入主官、副官的车场值班和总值班。

新的一周，杜宇成值班。

早晨，起床前十五分钟，杜宇成就吹响了起床的哨音。这个哨声响起后，很多人在叫唤：“怎么吹这么早啊！”

“这才几点？”

“出什么事儿了？”、

五分钟后，集合哨响起，杜宇成精神一下子变得超级好，在楼下做着热身运动。

“集合了，集合了！”

“杜排，你搞什么，提前那么多干啥？”

杜宇成就是不回答，继续组织整队。

指导员这周值班，他匆匆赶到连队的时候，杜宇成早已集合完毕。然后他对大家道：“昨天看会的时候，指导员专门要求过，说你们集合的时候动作特别慢，磨磨唧唧，叫了也不管用，所以为了保证我们连队出操不迟到，他要求必须抓好提前量，所以我吹哨比较早。以后，每逢出操，都是这个时间起床，大家要适应啊，指导员的要求也是为了连队，大家要理解。”

这话一放出来，立即有战士不乐意了，一阵儿小声的议论。

“都吵吵什么，队列里不要讲话。指导员的要求，我传达到，最终解释权在指导员那里。好了，废话少说，立正，向右转，右转弯，齐步走……”

指导员揉着眼睛，他来到时候估计还没有睡醒，没有立即反应过来，更没有及时打断杜宇成那段带有诋毁性质的演说。可是等队伍带走了，他也品出那段话有多么不对味了，心里挺不痛快的。

上午，指导员对杜宇成道：“杜排，组织一下车辆维护。”

杜宇成道：“我要跟连长出去搞训练。”

“你以后都不用去了，现在连有副官了，副官和连长管训练，你专心留在连队值班。”

本来出去训练，能够脱离封闭的营区，看看风景，还能练练技术，而且出去训练还看不见指导员那张讨厌的脸，更不要被他支使来支使去的，特别惬意。现在被他直接剥夺出去的权力，气得要死。可是这是命令，不遵守吗？抗命可是大事儿，杜宇成不是那种硬抵抗的类型，还是老办法，继续搞软抵抗。

吹哨，杜宇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猛烈地吼叫，“集合！全连车场集合！”借着叫声，释放一下刚刚被堵住的气，发泄一下对指导员的不满。

“同志们！今天上午，参加训练的同志继续按照计划进行，其他留在连队的，要组织车辆维护。按照指导员的要求，我们这个车辆维护要高标准，要彻底。等一下指导员还要组织检查验收，看看你们搞的怎么样。指导员可是咱们连队的老同志了，他对车辆技术、专业方面都很懂，你们不要以为能蒙混过关。到时候要是被指导员发现你们车子有技术问题，啊，那就是你技术不精，那就是你没有水平。指导员都能发现你车子有问题，你就不觉得丢人？传出去，你还有脸在汽车连混？赶紧给我认真地去搞！等一下指导员检查啊，解散！”

这话一出，前半截是比较正式的，认真，像平常维护保养组织前说的话，可是后半截儿就是拐着弯儿地骂指导员了。那话的意思，指导员这种啥都不懂的人，你们司机要是连他都糊弄不住，别提有多丢人了。

早就说过，汽车连的兵，那是一个比一个聪明，这话能听不明白？在队伍里有个别憋不住的，一旦解散，立即放声大笑，讨论起来杜宇成精彩的组织和动员。

指导员站在一旁，哪里不明白此中之意？于是道：“杜排，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