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此副连非彼副连

八月底，新干部集训结束，终于分来了一个专业干部到连队，补充了汽车连的人员缺额。这个排长也是专科毕业，叫卢泽州，本专业的干部，却不是杜宇成一个学校的。卢泽洲比较开朗，健谈，喜欢交朋友，很快就和连队的同志们打得火热。战士们都挺喜欢这个新干部的。

指导员对卢泽洲进行了一番考量，随后开始作为重点培养。那时候杜宇成还没有意识到，指导员是在找一个替代自己的人。不过有这个排长到连队，杜宇成感觉到自己的工作轻松了很多。

九月初，学车的新兵都回到连队集训，还是于安福当新兵集训班的班长。驾轻就熟，自然是没的说。

从六月到九月底，杜宇成又辛苦工作了一个季度多，为了一个并不崇高但是看起来还算是可以理解的目标，奋斗着，忍耐着。其间，连长找他谈过两次，指导员找他谈过一次，都是希望他努力，竞争副连长。连长的话是真心话，杜宇成一点儿都不怀疑，而指导员的话……挺让人难以置信的。

最后的关键时期，连长对杜宇成说：“放心，我支持你，你这个工作经历就有优势。”

杜宇成很有信心，工作也更有激情了。四年，第一步还没有迈出去，虽然波折太多，苦难太多，可是这一次一旦迈出去，之后就应该顺利很多了。接任连长，再去机关当助理，后面还有可能搞不好干上了更高的位置，或者是……

改善生活，改变命运，接父母到西河团聚，生活的美好憧憬总是让人心醉，也正是这憧憬，坚毅地支撑着事事不顺的杜宇成，支持着他拼命抬起脚，想要迈出一步，迈出改变的那关键一步……

四季度命令文件，盼得让人心焦。

“我听说命令下来，你调副连了！”此时已经是指导员新的心腹，绝对消息灵通的卢泽洲说道“刚才上面拿过来的文件，指导员让我登记时看到了你的名字在上面。”

杜宇成非常开心地笑了，心情非常舒畅，非常放松，见谁都想发自心底地笑一笑。

这愉悦地心情还没有持续二十分钟，连长立即将杜宇成叫去值班室，“杜排，那个……我跟你说……”

杜宇成还挺奇快，连长怎么一脸难色，嘴边的话总是说不出，好像是难以启齿的感觉。怎么，这个好消息还不跟我说，是不是连长故意抻着逗我玩儿呢？

“哎呀，你要正确对待……个人成长进步……”

杜宇成心道：连长，你装得还真是像嘞。如果不是卢泽洲告诉我消息，我真被你骗到了。

他刚想说出来，却听到连长这样讲：“廖哲伟下的是副官命令，你只是调了副连，副连职排长……”

晴天霹雳，惊雷四起，那恍然之间传来的消息刺痛了内心深处的渴望，让喜悦在转瞬之间变成了悲怆的前奏，敲打着那颗刚刚放松的、一直处在焦急期盼中的脆弱的心。副连的级别，还是排长，有用么？就是正连级别的排长，不也是排长？

杜宇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精神恍惚，搞不懂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愿意相信连长的话，他心中认定连长是看错了，认定是卢泽洲看得精准。

他接受不来这个现实，猛地转头向办公室跑去，他要看文件。

“杜排，你干什么？”连长发现不对劲，立即跟出来追着。

“师兄！”杜宇成跑到宿舍楼门前的时候，和刚刚出来的廖哲伟差点撞在一起，不经意间看见了他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此时心中更是没了主意，只知道继续往办公室跑，带着思维的惯性去找文件。

看文件，看文件！

指导员没在办公室，杜宇成对坐在一旁看报纸的卢泽洲道：“文件给我看一下！”

卢泽洲此时似乎也明白了副连和副连长的区别，低声道：“不好意思，杜排，我那个……没搞清楚！”

“废什么话，快点儿拿文件给我看！”不知道怎么就已经失去控制的杜宇成歇斯底里地嚷起来。失态了，彻底失态了。

一脸不高兴的卢泽洲拿出了文件交给杜宇成。手里拿着文件，杜宇成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颤颤巍巍的手怎么也捻不起来那薄薄的纸张。越是翻不起来，越是感觉到事情不太妙。终于，还是翻到了那一页，看到了那个命令。

其实又何必去看，廖哲伟的神情不是比这个还明白？

将命令文件还给了卢泽洲，杜宇成说道：“不好意思。”

卢泽洲拿过文件收好，“是我不好意思，杜……排……”

连长追进办公室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杜宇成呆呆地站着，什么话也将不出来。连长拉着他来到一个没有人的宿舍，做起了思想工作。

事实就是事实，命令就是命令，想什么，讲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杜宇成现在也不太计较，只不过心中一直堵着一件事儿，为什么？事实我不能改变，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其实，执着的人就这点儿不好，凡事都要求个明明白白，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情说不清楚，问不明白？

连长说了一大堆安抚的话，可杜宇成猛一抬头，“谁推荐的？我只想知道这个事情是谁推荐的。”

连长道：“领导找我谈话，我推荐的是你。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去找指导员！”

连长还是劝住了。“杜排，我现在再跟你讲什么正确对待都是鬼话了，那些话就不扯了，没用。我跟你说实在话，就是你不能正确对待也是要去端正心态。找指导员有用，反作用。你跟他当面叫得越狠，你自己越吃亏。你一个干部，排长，顶撞指导员，正面冲突，那你能有什么好结果？听我一句！想想三等功的事情，你就明白了，指导员做事很讲究方法，也占着道理。”

杜宇成终究是没去找指导员，是因为连长的劝说，当然，他反应过来，找了也没用，即使不吃亏，事情也不能挽回了。

这个命令一下，在机关当上助理员的前任副官和宋梁海以及还在轮训的穆杰都找过杜宇成。副官是专程跑一趟，穆杰是过来派车的时候顺带看看情况，宋梁海则是叫杜宇成去自己的宿舍里喝两口小酒。

杜宇成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还是向每个人求证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说法很多，杂乱，难以梳理。有的说是指导员力挺廖哲伟；有人讲指导员还是倾向于用杜宇成，只是因为廖哲伟有关系，有人在领导面前帮他讲了话，所以指导员也很意外；也有人传言，廖哲伟的关系给指导员施加了压力；也有人讲是股长看重廖哲伟管理的魄力；更有人讲，西河的单位一向不重用外来干部。重重迷雾之中，搞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