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成记得东域堡的副官说过,任务分配不合理,干之前和干得过程中千万不能去讲。如果去理论,那就是说你违抗命令讲条件。必须先把亏吃下去,干完了,再把情况反映上去。这样领导发现任务确实分多了,但是你还是完成好之后才去讲,领导就能接受,并且下次会找机会补回来。道理杜宇成早就懂得,可是刚才被战士说得本来就觉得很憋屈,指导员又来了这么一通,实在是忍不下。于是,杜宇成开始跟指导员辩解,说是辩解,讲实际情况,就应该心平气和,甚至应该带着笑容跟指导员平和地说。可是杜宇成,心里有意见,讲话带着情绪,特别激动。虽然说的都是实际情况陈述,可是怎么听都会有种顶撞、冒犯、发泄的意味。指导员自然不干了,大声地训斥起来,搞得整个劳动现场的干部战士都能听见。
被训一通回到五班,杜宇成自然是不服气。于是气昏了头的杜宇成把大家集合起来,对着五班的战士一通训。这是他到西河的汽车连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儿,那火爆的训斥,口不择言的激动迸发,让所有人感到意外。
这一通发泄之后,五班委屈地继续劳动,指导员更是有了意见,认为这是杜宇成在当众叫板,跟他对着干。两边不讨好。
所以说,人的性格决定了对事情的认知,对事情的处理方式。杜宇成的这种性格太不懂隐忍,也许对其他人没什么,比如连长、副官,他们就不会认为杜宇成是在唱对台戏。可是指导员的性格,就会有这种误会。
性格不成熟,处理问题就失误。
运气不太好,遇到了对方的特殊性格,造成误解的情况。
两者相加,可想而知?
杜宇成发完火,也意识到对战士不公平,于是主动冲到一线,奋力挥动着铁锹,用尽全身之力参与劳动。在他的带动下,五班较好地完成了任务,最辛苦,付出的最多。可是最终讲评时,没有表扬,反而受到了批评。
杜宇成已经冷静下来了,因为劳动让自己的身体倍感疲惫,心里刚刚憋住的那股不服的气也尽数散去。他意识到,应该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的兵,做做思想工作。于是他与付元、李纯宏两人分别谈心。杜宇成的谈心都是大实话,讲得是真实的想法,跟战士很交心。现在自己的心情也很差,一下子对很所东西失去了指望,做起思想工作来倒是满嘴大实话,非常贴近战士的所思所想,还能结合自己体会到的社会现实,教育战士要积极向上,教育战士要想得长远,在部队好好工作,积累实力,到地方运用积累,大有作为。这思想工作之后,两人非但不记恨杜宇成,还立即成为了他的忠实拥护者,言听计从,真心相对。
得罪了指导员,反而跟战士走得特别近,真是个耐人寻味的结论。
因为那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让指导员错误解读,所以他根本没有找书记去表态,去承认错误,而是不理不顾。这一次,杜宇成错过了最佳的和解时机。也许,未必是错过了。现在想想,即使当时承认错误,关系也已经疏远了,裂痕已经产生了,还能挽回什么呢?
那次事件之后,杜宇成似乎开始真心地、尽心地为五班的战士争取着应有的利益,维护者应得的利益。为此,他跟指导员和连长发生过几次争执。连长没什么,可是指导员却改变了对杜宇成印象,不过他会不会将杜宇成这些表现与轮训推荐事件联系起来,就不得而知了。
在一次迎接上级季度保密检查而做的准备中,杜宇成负责整理收文。有些文件没有放在办公室,于是去问指导员。指导员从自己房间的保密柜中取出一摞文件,“我前几天看的,你放到办公室的保密柜吧。”在整理的时候,杜宇成看见了机关的关于轮训推荐的通知文件。这份文件没有盖章,自然没有经过他的手履行登记手续。看来,文件确实是到了,但是没有按照正规手续先交给杜宇成登记存档,而是被指导员私下收了起来。至于目的,很简单,不想让杜宇成看见吧。不过这个指导员也很粗心,这个时候竟然忘记那一摞文件中藏着什么了。
与指导员的关系出现了太多的裂痕,原因很简答,杜宇成已经意识到了他的话是忽悠,他的表现是虚伪。工作的积极性受到了较大的打击。尽管,指导员还是以“好好干……帮你推荐……不干政工可惜了……”这样的话语安抚鼓励,可是杜宇成的工作积极性始终无法再恢复。甚至会加上这么一句话,“我排长都干了四年了,再干可以转业了!”材料工作能推的就推,不能推的应付一下。不过平心而论,那时候的应付只不过是相对于从前的极高的标准而言,并不是粗制滥造,更不会有什么错误和问题,只是认真实在是谈不上了。可以说,杜宇成还是顾着连队的大局了,当兵都七年了,最起码的觉悟还是有的。
对于指导员的伎俩可以说是完全识破了,转行的路也受到了阻碍,何去何从?心是乱的,人是倦的,没有情绪去思考,可是心里还存在一个疑问,指导员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一直以来,他就是在忽悠自己。从到连队的那一天到现在,队指导员的尊重、靠近都是错的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是对方的伪装得太逼真,还是自己因为有所求而变得愚昧?
恍恍惚惚到了三月底,一个周末的晚上,副官、宋梁海、穆杰、廖哲伟叫上了杜宇成,一起去小店儿。副官道:“咱们喝点儿小酒?”
“连队现在没人啊,副官,就两个主官,光杆司令!”廖哲伟说着。
“没事儿,咱们平时那么辛苦,我刚才跟连长说,哥几个来小店里吃点儿东西,他知道意思的。”
于是,在小店到里屋整了点儿小菜、零食,开了几瓶啤酒。五个人喝着啤酒,有说有笑的。
喝了一阵儿,副官和杜宇成酒量不太好,都有些发晕了,聊得话题广了,说话的尺度也放开了。副官道:“趁我还清醒,说两句话。咱们都是兄弟,有些事儿我也不瞒你们了。我下个月就离开汽车连了。”
“啊?”
“去哪里?”
“运输股。这个连队我是没法再干下去了。说实话,我是把心掏出来给连队的,可是我在连队什么情况,你们都看见了,我不说了。从整顿开始,我几乎是每天住在值班室里,指导员的班都是我值的,还有我自己的事情,连长有时候需要替的我从来都是顶上去。能尽力做的工作我们都做了……可是连队怎么对我的……”副官越说越激动,“你们都不知道,我跟连队两个主官都讲清楚了,让他们考虑一下,帮我推荐去股里干助理,另外任命一个副连长。我现在这样干也没有意思了!其实推荐不推荐无所谓,只要上面征求意见的时候不反对,股长想让我过去,他会帮忙的。没想到……”
“副官,你别激动!”穆杰道。
“副官,别说了,再喝一个!”廖哲伟拿起酒杯,敬酒,大家一起喝了一个。
“没想到指导员就是不同意……最后还是股长力荐的,费了好大劲儿才让我先去股里帮忙……”副官自己喝了一杯酒,然后继续道:“前面一阵子,二号车司机跟我讲了一个事儿,本来就告诉我一个人,可是我想了想,还是跟你们说说吧,免得哥几个以后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