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连长和指导员将他们三人叫到办公室。指导员道：“连长，你说吧，人都来了。”

连长一笑，“呵呵，指导员管干部，不是我的事儿，你教育吧，我叫宋排安排工作。”

指导员道：“还学会躲了！”随后是指导员的一通批评。然后用相对缓和地语气道：“干部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严格要求。加了几天班，就不起床了？你们是表率，这个时候让大家看见，怎么说？把几个排长拉出去批斗？你们的威信呢，脸面呢？不说，不说战士心里怎么想，背后怎么议论？自己注意点儿，搞什么啊！”

批评加教育，也算是书记够体贴。“行了，看看你们晚上加班的成果。”

穆杰和杜宇成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交检讨书一样把完成的任务成品拿出来。指导员看完道：“还算是情有可原，我和连长跟军务股长说了多少好话。他是不管干部，可他管我们连，一句秩序不正规写在通报上，你们三个就是连队的罪人。现在是大好形势，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年轻啊，容易犯错误。”

指导员又唠叨上了，穆杰冲杜宇成眨眨眼睛，杜宇成眼珠转转圈回应一下。

“廖排，测评统计结果呢？”

廖哲伟低头，“指导员，你批评我吧，数量太多，昨晚上没弄完，想今天早起，结果……”

“弄到什么程度了？”

“那个，弄了……”指导员廖哲伟吞吞吐吐的样子，估计也没干多少。

“你跟我来！”指导员说着，和廖哲伟一起出了办公室。

“什么情况？”杜宇成问道。

“估计是要发飙了，你看指导员的脸儿，明显是很不高兴，我看廖排要挨批了。这个测评本来就催着要了，我们连一直没抽时间搞，今天不送去就得挨批。”

两人正讨论着，文书拿着一摞子测评表，“杜排，指导员让你抓紧统计出来。”

杜宇成一惊，“我，抓紧……”

“一起吧，分我一半。”穆杰爽快地说。

文书又道：“穆排，指导员叫你跟宣传股打个电话，问一下板报要求，送老兵仪式上每个单位都要有。”

穆杰伸出手收了回来，“你先弄，我先问问情况。”

杜宇成道：“你先忙吧。”

杜宇成开始梳理这些测评表，在空白纸上统计着票数。穆杰打完电话匆匆忙忙跑出去，然后就听见楼道里喊着“板报组的到电视房集合……”看来是很急的任务，穆杰自己都有些乱了阵脚。这种情况还真是少见。

一个个“正”字累计着，没多会儿就头昏眼花了。

指导员正好进屋，“统计完了么？”

杜宇成道：“不到三分之一……”

指导员脸上很严肃，然后道：“妈的，任务安排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想干给老子滚蛋。”

杜宇成一时间没搞清楚这句话是针对谁，愣在那里。

指导员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掩饰着，“我叫个干活麻利的战士过来帮着一起弄一下。”说着喊文书进来，让他去叫人。指导员又道：“我去值班室，统计结果出来了之后立即给我，不要给别人看。”

“报告！杜排，什么事儿？”一个即将转一级士官的第二年兵喊报告进来。杜宇成对他有些印象，他叫任文权，是于安福的得意门生，悟性好，工作积极，并且是大学生入伍。在那个时候，大学生入伍简直是珍稀动物，不管大学是什么样的大学。

杜宇成道：“帮我一起统计测评结果。”

任文权搞清楚是什么工作内容，然后看杜宇成统计了一张，然后说道：“排长，你这个办法，有点儿慢。”于是他自己拿出一张白纸，压在测评表，然后对着光掏出几个洞洞。“那这个一压，你统计的哪几项不都看到了？这边不用一条一条对着看，也不会搞乱。”

杜宇成一瞧，果然速度翻倍，好办法，忍不住夸一句，“好办法啊！小伙子挺聪明的。”

任文权也不啃声，已经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统计完成。在杜宇成眼中如此繁重的工作竟被一个第二年兵轻松化解难题，提高了工作效率。

“排长，还有什么事情？帮你一起搞定。”

杜宇成道：“没了，你去吧。”

拿着统计结果去给指导员。指导员背着手，和连长在车场上兜圈子。看来他们两个在商量什么事儿。

指导员似乎感觉到了背后有人看，于是转头，发现时杜宇成，道：“统计完了？”

杜宇成忙送过去，还不忘说一句“任文权脑子活，干活会想办法，应该好好培养一下。”

指导员看了看测评结果统计。杜宇成觉得自己刚才讲的内容指导员似乎没有听清楚，于是又道：“任文权想的方法好，提高效率，这个小伙儿脑子很活，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他重复这话的时候看着指导员的表情。

指导员看着结果，“行了，行了，知道了，我还有事儿！”

这什么态度，指导员怎么突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情况杜宇成还真没在指导员身上见过，挺吃惊，也很意外。

连长自然是觉察到了杜宇成的反应，于是说：“杜排你去忙吧。我跟指导员说事情。”

杜宇成悻悻地离开了。这个指导员，一向是挺和蔼的，现在怎么突然就如此模样了？再想想那个任文权，完全是一个干文书的好手，一个大学生士兵，能担负不少办公室方面的工作，为何不予培养？自己推荐两句，指导员倒还嫌烦了。算了，不跟他计较，赶紧把手上的事儿一项一项完成。这本不是自己的活儿，可却占用了不少时间，真是节外生枝。

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廖哲伟在办公室里抽烟，“师兄，不好意思！让你忙活半天。”

杜宇成知道他指的是测评统计的事儿，事情已经做完了，也没有必要说那么多，于是只笑一笑。

廖哲伟吐了两口烟，“师兄，我发现你脾气真好。”

杜宇成想不说话也不成，于是道：“还好了。”

“那么多东西交给我一个人搞。还有你这边，事情那么多。把你当新排长用，论资历你是连队最老的排长，谁工作的时间有你长？在别的单位，就算不提升使用，最老的排长什么都不干也没人说个啥！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脾气。”

杜宇成道：“算了，事情都干了。也累不死。”

“你给他干那么多活儿，他还背地里说坏话呢。靠他，扯淡，根本不指望……”

杜宇成发现廖哲伟说话越来越出格，感到情况不太妙。如果让指导员听到，两人都麻烦，于是立即出言制止。廖哲伟道：“怕什么？师兄你放心，我绝不连累你。”他吐了烟圈，然后把烟头往地上一丢，踩灭，弯腰捡起来丢进了垃圾篓，然后扬长而去。

最后那句话搞得杜宇成没法解释，也不好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