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二次分配

这句话讲得大家一下子士气低落下来。这些天竟是被调动的喜悦所包围，被新单位的新气象和钟跃民的特殊气质所吸引，竟没有过多地去关心自己在新单位的定位。现在说起来，前途倒还是没有确定，而贺云强的一番冷静分析，虽然听起来很刺耳，让人心里被揪起的感觉，却又道出了不容乐观的前景可能。这感觉，似乎和前两天的轻松与无忧无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人难以接受。

周一了，一个上午即将过去，还没有接到关于报到和办理相关手续的通知，更没有人来到这里，对三人的命运进行宣判。等待的滋味真是煎熬。

三个人都不说话，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这间屋子，压抑的让人难以喘息。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扇关闭的门上。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应。

“咚咚咚”，贺云强还是比较老道的，他站起身，“请进！”

该来的迟早是要来的，何况你也不知道是凶是吉，坦然面对好了。

李干事的笑脸儿出现在大家面前，“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今天上午太忙，处理好多事儿。”

李干事在临近下班的时候突然到访，然后没说两句话就将三人带到了机关楼，引着他们进了干部股。

“这位是霍干事，股长去上面机关开会了。”李干事介绍着办公室中的一个一毛二。三人不约而同地敬个礼，然后道：“霍干事好。”韩东平和杜宇成的问好想对生硬一些，不如贺云强那么自然并且带着微微的笑容。一个国防生，一个外跑轮训的专业户，都没有历练出合格得体的待人接物方式。想想也挺失败的。

李干事把三人带进屋就坐下来开始忙活其他事情，仿佛屋里的三个人与他毫无瓜葛，完全的陌生感一下子袭来，搞得杜宇成极不能适应。

霍干事拿着一张单子，“贺云强、韩东平、杜宇成，还有岳林，就你们四个人吧。”

韩东平道：“霍干事，岳林还在休假。”

“嗯”霍干事表示知道，“你们单位的郭羽郭干事跟我提过的，记得记得。那这样，首先代表我们团干部部门欢迎你们的到来，前面一直是小李过去陪你们，我出差刚刚回来，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您客气”贺云强道。

“这样啊，你们的情况我已经给领导报过了，经过领导的批示安排，我现在把具体情况跟你们传达一下。贺云强先去三连，韩东平先去七连，杜宇成先去九连。岳林等他过来报到的时候再另行安排。”霍干事说道。

三个连队，三个不同的连队。可以说是基层单位，但是这三个单位的数字代号对杜宇成他们来讲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那一刻，杜宇成仿佛回到了毕业宣布命令的那个场景，那时候听到自己的名字，听到峡山场站这几个字的时候，一切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悲与喜的色彩，而仅仅是一个陌生的代号。就是这个代号，后来却能注定一种悲剧性的延续。也是这种代号的差异，让他从自己的起点处发现了一个一辈子都未必能超越和弥补的差距。悲剧的是，他自己却未能意识到，那个差距竟然会是一生之痛。你的起点决定了很多，尤其是在体制内，要按照规则去做，因此这个起点限制了你的层次，决定了你的事务接触范围，约束了你的社交人群，最终通过各个方面划分了你所能接触、了解、掌握和使用的资源数量以及质量。这一切又将你的人生钉在那个角落，不得超脱，无法逾越。

思绪飘得再远，也不能超越眼前的现实。

杜宇成看看干部股的小房间，现实还是把他拉回来了。神游结束。

“你们今天就去报到吧，这也是领导的意思”霍干事道，“小李，介绍信开好了没有？”

李干事拿着三张盖好章的介绍信，“好了”，然后分发给他们三个，接着说道：“三连在南边的县城，距这里40多公里，七连是在北边的XX市那里，距这里90公里，九连是在西边的XX市，和七连到团部的距离差不多。你们去报到的话还是去长途汽车站，都有能过去的车，交通还是挺方便的。”

李干事的话才是真正的关键，也是敲击三人内心的通告。三个人全都是去边远连队，没有一个留在机关，可谓是全军覆没了。老贺同志，你真是未卜先知，对形势分析得太他妈的准了，准透了。

“那我们到各部门把手续办一下再去吧。”贺云强道。当时杜宇成没有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后来在东域堡副官的提示下，觉得这是贺云强在试图挽回什么。

李干事道：“啊，现在办么？车站去晚了今天没车……”

霍干事把话题接过，“介绍信和关系都交给我们，我让小李一起给你们落好，回执按时寄到峡山。你们放心，领导要求你们今天去报到，也不要再耽搁了。车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下去招待所接你们，小李送你们直接去车站。”

将手续、关系等各种关系和介绍信很不情愿地留给了霍干事，三人离开干部股，回招待所整理行装。韩东平道：“妈的，好容易换了一个单位，刚在靠近城市的地方住了几天，怎么又给扔到边远地区了？他们团是什么编配啊，怎么外面几十公里还有连队？”

贺云强倒是不像韩东平那么不淡定，“你啊，国防生入伍，不了解部队情况。他们这个团跟场站不一样的性质，在各个地方都要有基层连队驻守，不是跟你讲过了吗？再说，我们是新人，去偏远地区是正常的。你一来就给你留在机关，你以为人家多缺人？你以为自己是大着灯笼找不到的人才？”

“杜宇成你在西边，我和贺云强南北相望。三个人成了三角形，围着团部打转转了。真是，不知道有多偏远呢，从峡山出来，又要到这种地方，有什么区别？”

杜宇成被韩东平东一句西一句的，搅得挺烦躁，没好气地还了他一句，“怕什么，我就不信了，他们的连队还能比峡山破，比峡山条件差啊？”峡山，外场四周是坟头，场区荒废来放牧，房屋处处都漏雨，墙体开裂无人修，毒蛇毒虫来肆虐，无所事事会颓废。难倒还能比峡山的条件差？第一站在峡山，去了同样以偏僻艰苦著称的东域堡，都会觉得那里是繁华优越之地。

韩东平道：“那是，这句话说得好啊，峡山是锻炼我们的试炼之地。经历过峡山，我们还会怕么？是吧，弟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