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水明亮,杜宇成来到办公室里坐下,装作是在翻查休假的备案。其实他现在是没有休假打算的,虽然毕业两年了,到现在都没有休过一次假,但是这个节骨眼上是万万不能休假的。东域堡指导员的消息透露定然不会错,干部干事也是所言非虚,四季度的调整也是自己近两年来可以期待的一件大事。所谓“树挪死,人挪活”,换单位这种事情应该会带来许多好的改变。虽然单位还是一个未知数,但起码在城市上,比峡山的镇子好了很多。有工作可以干,有任务担当,一切都是有转机的。看到希望的感觉,真好。
杜宇成等待的是命令的降临,过不了几天就是国庆节,过完节也就有消息了,自己就推说是过完节请假好了。
在峡山的连队里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在回到连队两天之后,连长才找杜宇成稍稍正式地谈了一次话。问问他适应不适应。连长还计划了很多明年的工作,要好好干,要着重抓哪些方面,这些东西要杜宇成好好地动动脑筋筹划一下。杜宇成听着,心中却道:年初的时候筹划了那么多内容,有哪一条实现了?峡山受重视的程度确实没法很其他单位比,没有支撑,怎么能干出成绩?筹划了明年又能如何?不过倒是有好处,年初制定的工作计划改一改日期就可以拿去套用了。
“我记得你是个跟水明亮一起毕业的吧。”连长话题一转,突然道。
“是的,一起毕业的,一批,一个学员队,前年夏天到连队的。”
“真快啊……”连长道,“一晃两年都过去了。水明亮二季度调了副连,下的是场务的副连长。当时你不在连队,工作各方面吧都没有什么能够拿得上台面的东西,所以也就没有考虑你。经常出去跑,也没有给领导留下什么印象,这方面可能吃点儿亏的!”
“没事的!”杜宇成心中盘算的是调离的事情,谁在乎这些,即使在这里给他个主官干,又能有什么出息?手下的战士那么几个,车辆装备能用能跑的掰着指头都数得出来,训练工作因为各种原因搞不了多大规模,有什么可干的?能干出什么?
“咱们峡山啊,各个方面条件都不行,但是有一条,位置还是比较宽裕的,你这个问题,肯定能解决,时间上就稍微那个一点儿……”
杜宇成心中还记得那个不解的疑惑,于是问起连长,“连长,年初好像规定了,未实际设立的连队不是不能下其他命令么?”
“对啊,文件规定了。像那些其他保障单位,连队,根本就是空架子,也就是下个主官,两个命令,其他下面的副连长、排长一律不给编制的。有这个规定!”
“那……”杜宇成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言下之意是水明亮的事情,不用说太清楚,连长理解的。
“他下的是场务的副连长。场务情况特殊。因为场务是和咱们连队联合担负任务的。汽车场务连,又是汽车连,又是场务连,但是编制上还是两个连队。严格意义以上讲,场务连是实际存在的,咱们不就是么?咱们指导员是场务连的指导员,咱们有场务的装备,担负场务的任务。有割草机,维护场道,定期清理机场,场务连是实际设立连队。这个规定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连长一番教诲,真是让杜宇成感叹其对规定的理解能力。
连长又道:“不过,这个情况对你倒是不太有利。场务和汽车的两个副连长已经都下了,副指导员我们是不设的,你这个副连的命令要好好想想办法呢。不过也不要着急,急是急不来的……”
杜宇成道:“谢谢连长关心。”
如果不是预先知道了调动的消息,杜宇成兴许会在连长一通前景规划和贴心关切下颇为感激。可是现在不在乎这个环节了,才能识别什么是忽悠,什么是关心。真如东域堡指导员讲的,自己就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别人的话,在这样一个语言含义深刻、文化背景博大精深的中文语境主导的社会里,不能意识到这一点,注定是要吃大亏的。
日子平平度过,国庆节的七天休息也过得比较无聊。外出一天逛小镇,然后去外场片儿的单位会朋友。跟古瑞、肖铮、唐峰等人再聚首。古瑞调副连都一年了,肖铮的命令也下了,调整为副连,唐峰已然通过了司法资格认证的考试,分数相当高。这种高难度、跨专业的考试中获得如此成绩,真是叫人刮目相看,而且对大家来说是个不错的消息。在单位没有见到徐广行,一问才知,这个死胖子功夫不负有心人,回去学习读书了。这家伙,从毕业那天就用着学校的号码,从来不换,现在算是苦尽甘来,坚持的力量啊,徐广行如愿以偿地回去享受着学校的美好生活了,三年之后就是研究生了,正连职干部,高学历,前途不可限量啊。
杜宇成恭喜唐峰通过可谓是“国考”之一的司考。唐峰却不是太高兴。“考上了没有实践,再说人还在部队,出不去。峡山我是不想再待下去了。奔转业,出去从事律师工作才是我的追求。”
大家同为难兄难弟,毕业即到峡山感受郁闷,又去过东域堡忙碌不停,随后又一同返回继续郁闷……有着这样共同经历共同情感历程的兄弟,自然是无话不谈。
杜宇成对唐峰道:“路都是你自己选的,要转业就往这个方面努力。但是只是想开峡山却不一定要转业,也可以学徐广行啊。”
讨论这个问题,肖铮和杜宇成还是觉得唐峰考研究生是一条出路。杜宇成是专科生,如果考研究生,政策上是没有限制的,专科可以直接考,但是问题在于成绩。专科和本科还是有差距的,起点不同,所以考研究生的难度就此增大了。不过杜宇成还没有这个打算,毕竟还有离开这里的机会,并且将在不远的将来就要发生了。
国庆节过完之后,指导员休假回来了。没两天,指导员就把杜宇成叫上,在连队的院子里走走聊聊。指导员也是对杜宇成的前途形势进行了分析,尤其是在命令调整方面。“调职调衔这个东西,必须要抓紧。一步慢了,步步就慢。跟你一批的同学,都调副连了,又是你的领导,你怎么想?”
“指导员……”杜宇成刚想说,却被指导员强行打断。
“听我说完”指导员道,“你不考虑自己的前途,谁为你考虑?差距就是在这个方面拉开的……”
一通教育,最后的落脚点还是回到了工作上,让他安心工作,通过努力给领导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能四处跑,不能像去东域堡那样做什么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指导员对杜宇成去东域堡参加演习的态度现在才表达出来,说他是白忙活,还不如当初回家休个假,然后回来连队好好干工作。
对此,杜宇成只能好好听着,点头,然后说说感谢的话。
“杜排,通过观察,我发现,你跟我比较像,都比较实在,老老实实干工作的。在连队啊,我们两个是同一类人……你要发挥好排长的优势,很多情况我了解不到,但是你作为排长,跟战士之间走得近,就能掌握很多,要跟我多反映,这样我们工作才不至于被动……”
杜宇成记起水明亮前两天说过的话,本以为他是满嘴跑火车,胡诌一通,可是现在,学着去体会指导员的话外之音,似乎能觉察到什么。这一点还真是冤枉水明亮了。响起自己刚毕业,因为前任指导员和连长之间的问题,把一条沟挖来填去的,折腾的够呛,想来既觉荒诞又觉可悲。水明亮这段时间也是受了类似的气,倒是有些同情他了。
现在想想,真的是更加急切地盼望着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的是是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