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东域堡，再见（下）

次日来到内场干部部门取鉴定表。

接替指导员的一个干部干事在办公室内忙碌不停，干部口子的事情多而杂，能干这一岗位的都是心思细腻之人。这个干事看起来显得特别年轻，随便聊上两句才知道，同一批毕业的。跟选入机关的有些人不同，他从基层到机关依然保持着低调谨慎的作风。不像是罗裁缝那种，到了机关就开始变得特别挑剔、刻薄，做什么事情都会挑三拣四，尤其是在针对基层连队和一线官兵，会带着鸡蛋里挑骨头的眼神去看问题。一时得势就当如此么？当个小参谋算什么得势？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罢了。

由于是指导员提前打过电话，干部干事将鉴定早已准备好，交给杜宇成。“明天你就要回峡山了，连队请吃饭的都要排队了吧？”

杜宇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直接回峡山么？”

干事点头。

杜宇成又问道：“后面有没有……”

干部干事真是深处敏感之地，口风很紧，有指导员引荐，又了解杜宇成为人的情况下，还是守口如瓶。这一次追问，干事送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到上面出差的时候，好像看见你的命令了，是个草拟的文件，还没有最终敲定。你自己知道就好，跟谁都不说，你的事情，没有确定之前还是谨慎点儿，事关前途……我记得好像是XX市吧，城市相当不错，比起我们这个小县城那是强百倍了。恭喜你了。”

杜宇成嘴角微微上扬，喜悦在一瞬间表露，随即又按照干事的叮嘱，收敛许多。“感谢，感谢，你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告别干事之后在返回连队的途中订了张车票，明天一早的，其实就那一趟车。在宿舍里忙活了半个小时就把行装整理妥当。这次参与演习，也没有在留下这件事上动什么心思，所以轻装而至，收拾起来省去许多麻烦。

今天还是日常保障，连队忙活起来。郑华栋带着刚刚组建起来的集训复训队，现在老郑已经挑起副官的担子，很多事情都分给他管理，看来接班上位也仅仅是时间问题。今年由于演习工作，复训一直未能组织，演习结束后，保障模式发生了变化，复训工作也算是有了时间和条件，场站也就开始组织了。复训和针对性训练相结合，各个干部带着自己的班排忙碌不止，结合保障搞带训，脱开保障搞战训，训练的花样是越来越多，看来演习带来的触动从高层到师里再到场站，现在是连队落实。

连队冷冷清清，连一向在办公室忙碌于文字工作的指导员都进场保障了，连长带训练，副官负责搞一批运输保障，排长们、战士们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杜宇成孤零零的在宿舍里，感受不到一点儿气氛。就要走了，不要在离别之际感到那般的孤单。虽然知道和大家的感情，可是在这时，本就浓烈的不舍之情再怎堪孤单相加于身？

好在还有炊事班班长。

胖班长此时已经完成了督促备菜的工作，溜到杜宇成房间里，“要走了？”

杜宇成见是他，于是道：“不走你都要拿刀赶我了，伙食费我都没有交呢。”

“伙食费？我至于么我。”

“多吃了几天饭，不算钱的？要不给你交钱，你给我开单子，我拿回去到原单位退伙食费。”

炊事班长道：“我看你才脑袋被门挤了，神经病。差你一张嘴啊！再说了，这次演习伙食有补助的，标准都比较高，连队还结余了呢。你这次过来，基本上没有跟我们炊事班的私下聚会，你看看，人都瘦了。你这样回单位，肯定败坏我的名声，你们单位的炊事员指不定怎么损我来着。”

“得了，你就别贫了。”杜宇成道。两人都不太愿意把话题再扯到分别上来，所以干脆漫无边际地吹吹牛。

“行了，我也不废话了。干了这么多活儿留不下来，确实可惜了，回去好好表现，在领导心目中有了分量，工作也就不那么烦躁了。”

杜宇成道：“我倒是想当个炊事员，跟你学学手艺。”

“炊事班好干啊？你是不知道，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苦衷。大家抱怨伙食的时候都那我们撒气，找我们泄愤，可是谁知道我们的委屈？我还是班长来着。过节什么的伙食好了，又都抱怨肉吃多了太腻味，难伺候。还好，我不管他们说什么，干好活计，看看书，等退伍了自己开饭馆儿……人家当兵扛枪站岗、摸爬滚打，我们这里的战士是手握方向盘，脚踩油离刹，我就更不一样了，做了几年饭。想想看没干什么，尽和柴米油盐打交道，你说冤不冤？”

“你也想过找个？我以为你是只懂得美食和阅读呢！”相处得久了，杜宇成知道炊事班长的脾气，旁敲侧击地夸他，也是转移话题。“我觉得，你这个性格挺好的，等你的馆子开起来，我一定去蹭饭！到时候再给来一个经典的鸡汤面，那真是太美味了。”

炊事班长靠着桌子和杜宇成聊了许久，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然后看看点儿，“想吃鸡汤面打电话……”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丢下，就算是道别吧。

无所事事直到退场。副官约好了晚饭他请客，把连长拽了去，指导员坐班，镇守连部。

这场酒，副官给几个单位打电话，从各主官手上弄了几个人，他一通电话搞定之后，喊来了油料的马巍、场务的范飞翔、杜宇成的老乡于永阳。又是一轮酒精的考验，这一趟到东域堡，还真是没有什么机会喝喝酒，就连过节都被展示和演习占用了，自然没有什么放松。副官道：“我们也借着给杜排送行的机会，好好喝一顿酒，沾沾杜排长的光！”

马巍接触得不多，但是话很投机。自从去年听过郑华栋叙述马巍同志勤俭节约和投资理财的本事，杜宇成对他也是肃然起敬，没想到这个哥们的肩膀上扛着很重的经济压力，虽然自己的经济条件也不太好，但是与他相比，自己就差了很多，何况人家还是在投资养家，而自己就是把着死工资。

由于和马巍对脾气，即使是接触少关系也挺不错，大家喝喝酒，增进感情，聊聊天，说说眼前的事情，偶尔说开去，吐露一下将来的打算。

于永阳和酒不主动出击，虽然酒量极好，他也是相当低调。谁提出要喝，他也不拒绝，喝完了就坐下聊天。“杜，回峡山之后有什么打算？”

“咦？”杜宇成还挺奇怪的，“你这个数码狂人，还会在乎我的个人问题，真关心还是假关心！”

“妈的，不知好歹，死了都不管你。敬你一杯酒，在峡山好好干啊，干到那里解散你也别想走人！”于永阳挺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