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猛烈的批评
原本他在第一个单位发飙的时候,大家还带着一种庆幸,还以为是个别现象,以为那边单位的什么情况惹毛了总导演。可是第一个单位的骂声刚刚消失,他有发扬起不怕苦不怕累的连续战斗精神,一鼓作气攻占下一个阵地。如此一来,大家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甚至尽量组织好现场,表现出敬业的态度。依然,无人幸免。
这次根本不是集合全员,而是各个击破。聂处长暴跳如雷,在任何一个分队的主场都是毫不留情地肆意绽放着怒骂的花朵。基本上每个带队干部都被骂晕了,除了几个个别人,心理承受能力特别强的,或者是对脏话脏字有独特的享受癖好的。
想想也觉得有意思,集中臭骂还嫌不得劲儿,还有单个拎出来。于永阳分析说聂处长估计是被上级催问,严重点儿可能是被上级臭骂了。火气不能憋在心里,于是大家就成了撒气包。杜宇成倒是不这么想,上面又没派人过来看,对现场未必有多了解。据大家说前面搞过模拟的演练彩排之类,但是自己来的这些天没见到比聂处长高级别的领导。看来还是另有原因。
集体被训斥之后,训练场上的气氛异常的沉闷。虽然不同片区的装备在穿行,指挥员在大声地嚷着,训练和挨批在一个时间空间上演,可是整个场面的空去有一种近乎凝固的趋势。虽然个别的指挥员通过对战士厉声高吼来发泄怒气,但是这种不近情理的方式选择的人并不多。大多数的带队干部都闷声低头不语,自己消化着刚刚接手的脏字儿,心中暗暗翻腾着怒火,把聂处长不知道几辈子的亲戚都骂了一个遍。工作就是工作,大家已经很努力了很配合了,谁不是一整天一整天的耗在这里,除了杜宇成,哪一个干部不是回到连队都还有正常事务要处理,有班排要管理,多辛苦?这样带着人身攻击有意思么?有什么效果,大家又不是不尽力……
但是表面上的工作必须做,虽然内心不服从。按照聂处长的要求,大打疲劳战,不准组织休息,心中不满地实施着魔鬼式的训练。
一遍又一遍,没有一个单位敢停下来休息。从午饭后聂处长出现,大家就必须持续战斗,直到夜幕降临,直到当日的训练终结点。
杜宇成挺纠结的,自己一贯秉承的是效率理论,跟战士宣扬的是效果论,做思想工作的时候把“不打疲劳战”挂在嘴边。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告诉大家,前面的所有都是糊弄你们了,我也搞这一套的。
他不想让自己带的兵有这个认识,在他的意识中,这样做就是失去原则。
想组织休息,可是上有孽畜横行,该如何是好?内心的斗争一刻都没有停止。
最终,杜宇成还是觉得这样练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他果断地叫停,让韩习组织人员集合。杜宇成明白,此时如果放开休息,原地活动,那是明摆着跟孽畜叫板,硬碰硬的违抗命令,他没有这个胆量。但是披着讲评指导的合法外衣,搞一搞变相的歇脚福利还是可以的。打打擦边球。
人员集合到了停机位前的场地,韩习整完队,做出一个仰头看的动作,他是在观察指挥台那边的动静,他心里清楚,这时候就算是打擦边球也是很危险的。刚才孽畜训杜宇成的恐怖叫吼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呢。
韩习的这个不太明显的动作杜宇成看见了,他也理解韩习的担忧。无所谓的,队伍都集合起来了,也不要偷偷摸摸地,把事情做得磊落一点儿,不是还有讲评作为保护伞么?
杜宇成先是要求大家放松一下,不要站得那么笔直。很多新一些的同志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又或许是内心的惧怕,身体绷得紧紧的,这样讲评反倒不如让他们在车上操作得到的休息多。随后杜宇成开始讲,先说了些问题,然后开始做些思想工作,主要是安抚和鼓励。他尽量让话语之间的停顿长一些,尽量说得啰嗦一些,为的是赢得更多的时间让大家停下来享受一下休息的时光。
“报告!”
杜宇成一扭脸,看着一个战士道:“讲。”
“领导过来了!”
大家都回头看,杜宇成也看见了直奔此处而来的聂处长,看来这个讲评已经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极限了。于是杜宇成道:“大家集中注意力听我说,现在我是指挥员,刚才的几个问题我不想在重复了,你们要记牢,等一下训练的时候必须改过来,做好了才是效果。”
“排长……”韩习叫了一句,提醒杜宇成。
“韩习,解散后指导他们看一下车辆,检查完毕然后继续训练。”杜宇成下达命令,然后道:“解散”,随即硬着头皮迎着聂处长的方向走过去。
每一步都挺悲壮的。
罗裁缝急匆匆地步伐跟不上聂处长的步幅和频率,不断调整着自己的脚步,加速,加速。不知为何还是无法达到追赶的目的,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大,于是他顾不上形象,开始奔跑,以求尽快拉近距离。
杜宇成站在那里,听着身后战士们解散离去的动静儿,看着怒气冲冲向他走来的聂处长,在此处都能感受到愤怒火焰的灼烧。这次是真的把他惹毛了,哪怕是一次小小的擦边球,在对方眼里都会解读成一个公然对抗的信号。如果自己是总指挥,也绝对会打压这个突兀的对抗苗头,并将之彻底消灭在萌芽状态。聂处长绝对会这么做,方法上必然更为激烈,以他的脾气来说,铁定如此。
杜宇成挤出一副傻笑,“处长好!”不等聂处长接近,自己已经在常规说话的距离之外先行问好了。
聂处长以僵硬的笑容回报着,然后走到杜宇成身旁,声音特别低沉,“你刚才干什么呢?”
杜宇成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也很严肃地道:“刚才?组织练习中期的讲评,他们有几个地方练了几动效果还是很不理想,甚至一次比一次差,我觉得有必要指导一下,改不过来,没有效率,就把他们集中起来讲一讲。”
聂处长猛地叫起来:“你们单位啊,问题真他妈的多,是吧!讲了好半天都讲不完,啊?我要是不过来你是不能讲到训练结束啊?没见过这么操蛋的!”
杜宇成知道,暴风雨的袭击范围已经将自己笼罩了,不过他依然强作镇定。
聂处长语气突然走向降调,口气平和地问:“你毕业多长时间了?”
“差两个月两年。”杜宇成的答案很精确。还有两个月就两年了,这接近两年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只有他自己心中铭记着。答案的背后是无尽的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