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过体检这一关的？耳朵不好也能来当兵？是不是我语言表达不准确啊，我问你，是换人了，还是整容了？”

杜宇成明显发现队列中有干部在颤抖着身体，那是因为发笑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的表现。确实，如果这个问题的针对对象不是自己，他一定会把它当个笑话的。但是，此时要面对这个问题的人正是自己，于是他忍住内心的笑意，大声地、尽量用一种平和严肃的语气避免话语引人发笑地回答：“报告，换人了！我是峡山场站汽车连排长杜宇成，根据连队安排，从今天起由我担任汽车分队示范保障活动的带队干部。”

“废话多，我问了么？”

气氛很严肃，杜宇成也有点儿下不来台。

“汽车连是吧，干部天天换，三个排长轮流出现过，走马灯啊！有一次连他妈的副指导员也给赶过来了，你们连队搞时装发布会走秀呢？打麻将轮流坐庄啊？我说几次了，把人给我定下来，如果再换，就让上头直接下一个文件，单独为你们连队下一个文件，让你们站长去跟你们连队通知，这样还行？”两毛二说着，从台上俯视着，用手指远距离地戳戳指指，最后四个字更是节奏感极强地一字一顿一指。

“是！”杜宇成心中已经很不舒服了，他脸皮薄，处理事情讲究一个和气，做工作态度认真，力求不出问题，不挨批评。一年多的时间，他倒是没被训过几次。最重的一会儿还是参谋长说的，可是后来还证明不是自己的问题，参谋长也间接安慰过。这一次，不是训斥，却比训斥更让他难受。夹杂着怪话的批评和挖苦，让他心中不太能够承受。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心理素质似乎不是一般的差，更可怕的是一年多的工作竟然对这一方面没有一丝一毫的锻炼。

“我不管你是哪个场站的排长，到了这里，就是这里的兵，表现不好我一样可以让处分通报到你的单位，到你的连队，哪怕你离开了，也能到你的手上。在场的每一位也是一样！挺清楚没有？”

杜宇成和队列中的每一位同志一起高声嚎着“听清楚了！”

可是两毛二还是伸手去掏了掏耳朵，“妈的，没有塞什么东西吧？”然后他语速极快地道“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每个人都加大了分贝的输出。

“各单位分组训练，指挥员负责！哨声为令，听不见哨声不许停下！下面，各就各位，解散！”

命令下达的瞬间，大家向着各自的停车区域跑过去。范飞翔专门和杜宇成往一个方向多跑了几步，“他就这样，可他妈的事儿了！”

杜宇成没吭声。

“分组训练问问你们参加过的战士，都知道，好好组织，千万不要再惹他！”范飞翔拐到另一个方向跑开了。

跑到车位处，杜宇成先看了看四周各个单位的情况，有的已经在组织战士下车集合，于是道：“韩习，集合！”

集合后跟韩习讨教了平时分组训练的内容和一些要求，然后以从前的组织方式安排大家分组训练。各单位将保障车辆都开到了停机位，并模拟保障流程，对设置的各接头实施不同方式的保障。训练过程中，跟韩习深入了解情况才得知，分组训练就是练习细节，比如从车辆出动，按线行驶，到位停车，观察、操作、监控、完成等等环节，必须严格按照保障规定操作，还要按照他们提出的特殊规范要求和统一方式进行无数遍的练习。

每个单位都固定在一个机位，车辆不停地模拟训练。加油车训练还好，到指定位置上停好对着各类模拟的接口操作。可是牵引训练就不同了，不同的机型不同的牵引方式，操作模拟只能表现第一阶段，拽着飞机行进的过程就只有空车开行，并要严格按照规定玩蜗牛爬，从任何角度看都特别傻，并且整个保障专业只此一家有这个傻傻的场面。韩习一趟模拟下来，还对杜宇成道:“排长，我刚才那一动操作好危险啊！”

杜宇成搞不懂他什么意思，自己也没有发现什么征兆，于是很关心地问道：“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结果韩习调皮地道：“飞机突然把头抬起来了，在地上做了一个眼镜蛇动作……差点儿把车拽起来当风筝放了。哎，排长，你没有看见吗？”

杜宇成看着车后的空无一物，若有所思地道：“你牵引的飞机是不是只有聪明人才能看见?我比较笨，没看见。”

“不知道是不是聪明人能看见，反正知道看不见的就是白痴！”

杜宇成抬脚就想踹，可是想起那个两毛二在四下巡视着，也就忍住了，低声道：“回去跟你算账！”

每个单位在一个固定机位练习，车辆一圈儿一圈儿地转。一旁场地上负责组织的于永阳凑近了对杜宇成道：“好好组织，少说话聊天，不然老大继续K你。”

于永阳的嘴巴是不服不行，说什么好事儿没灵验过，可是一讲衰人的话，字字实现。没两分钟，来个了参谋，一毛二，找到杜宇成就是一顿训斥“你这个排长，怎么组织训练的，磨洋工啊……走几次程序有用么？分组训练期间不把基础打好了，到时候怎么演示？前一个阶段就是因为合练的效果不太理想，领导认为有很多不足，所以现在顶住压力，在时间这么紧的情况下组织你们搞分组训练……你这是搞什么，组织的什么玩意儿？别以为自己是外单位的，过来休假享福来了……”

杜宇成挺窝心，妈的，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训斥挖苦倒是都上来了。

参谋训完也不多说什么了，直接跑着向着两毛二汇报去。

于永阳趁机道：“提醒过你啊，你自己还不注意，真是活该！”

杜宇成忍着火气，把韩习叫过来，问问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训练组织方面有没有明确过什么。韩习总是说没有其他的内容和要求，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还是一旁的潘晓果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前面好像发过一个本子，好厚的，每个单位一本来着。”这倒是引起了杜宇成的注意，应该是规范要求之类的。问潘晓果，他说是在吕排那里。杜宇成那个气啊，吕振洋怎么这样啊，既然是把活动组织当做是一个烫手的山芋，那你扔出去也得仍彻底，有人接了还藏着掖着有所保留，太不够意思了。

心里记着这个茬儿，回去再说。

单调地重复，没有实物的模拟，这些都让训练愈发显得枯燥乏味，也容易让人觉得疲惫，战士们的情绪也都到了一个烦躁的阶段，效率不高，效果也不太好。可是哨声不响，没有一个单位停下来。两毛二正和几个跟班儿在指挥台那边喝水，眼睛不知道又在盯着哪个方向。

杜宇成要求大家再组织一动，认真一些，自己开始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单位的训练上，看看别人要求什么，看看其他人组织些什么，练些什么。虽然各个专业保障不同，但是一年的保障生活，加上一些好奇心和有趣的尝试，让杜宇成对哥哥保障专业有了初步的认识，虽然是皮毛，但是能看出不少东西。尤其是在观察中发现那些带着学员简章的新排长，组织训练极度认真，从那边还真看到不少干货。

战士们的训练已经开始耗着时间算了，一个熟悉的保障工作，被搞成这样的摸不着头脑，这种情况完全是第一次遇到，这让杜宇成感到极不适应。

分组训练继续了半个小时，哨声响起，一毛二参谋下令：“原地休息十五分钟，然后组织合练！”

两个小时训练不停息，现在却只给十五分钟休息？真够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