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成请假出去到镇上买了些当地的土特产，确实很土，从来没听过，但是东西很不错。峡山这个地方也有很多好处，民风特别纯朴，对部队也特别拥戴，军民之间的关系相当融洽。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就开始期盼第二天的到来。

早晨，跟着买菜的车到内场，军需的师兄许率正带着各单位上报的菜单，与股里的战士一同来到车前。

“师兄！”杜宇成下车跟许率正打了声招呼。

“杜宇成啊，怎么，今天还亲自押车？”

“不是。我今天休假，搭你的顺风车。”杜宇成挺高兴，见到谁都是笑脸相迎，毕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客气客气，车归你们连队管，我沾光了。”许率正也打趣道，“又不是第一次休假，怎么还是这么激动呢？”

“哦……”杜宇成现在可以休假，对过去的经历不再想提及，也就没去叙述，没去解释。

人的很多遭遇，说得多了，就像是祥林嫂的唠叨，会招人烦的。

乘上了开往市里的中巴车，路边的景色是从荒凉渐渐地转入繁华，从荒山野地进入钢筋水泥的丛林，一路上的境况在变得越来越赏心悦目。真是一个诡异的设计，进入峡山的时候就是越来越荒凉，让你心情忧郁，走出峡山的时候就是越来越繁华，让你气爽神轻，你说，这个峡山的路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一番。

来到市区，还是那般整洁。半年前，从这里经过，回到了场站，带着东域堡的种种遗憾，挺伤神的。现在再审视这座城市，有着独到的情境。

杜宇成将行李寄存在火车站，买好了回家的车票。时间还有空余，去去市区逛一逛。

逛街期间，手机响起。杜宇成一看，东域堡的副官，李为仲的电话。什么事儿？副官可不是闲人，他的时间太有限了。

“副官，您好！”

“阿杜，你休假了？我刚才军线打过你们连队，你现在在哪里，坐上火车了？”副官的语气很急促，说话节奏快，而且没有前文铺垫，迫切地要了解什么信息。

“副官，我休假了，现在在这边的火车站附近，下午四点的火车，还没到时间。什么事儿？”

“你这个假别休了！有急事儿！”副官知道他没有上火车后，说话的口气放松了一些。

杜宇成挺不能理解的，东域堡的副官怎么干涉他的假期呢？本场站都批准了，人已经离队了啊。“副官，什么情况啊，我已经离队了，政治部备案。”

“你听我说，东域堡这边有行动，具体什么电话里不方便讲的。这次从各个单位抽点了人过来组织和保障，参谋长在抽组名单上特意要求增加你的名字，他对你的工作很能力比较认同。请示已经按照正常程序上报了，并且上级机关以及批准了我们单位递交的抽组申请，你们单位很快就要接到通知了。”

“可是，副官，我去年的假都没有休，这次休假也是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才……”杜宇成的第一反应就是竭力捍卫自己的假期，捍卫自己与亲人团聚的权力，何况，只是一次抽掉，他不会为此再让父母心酸。

“如果你已经休假了，你们单位可以这么答复，但是也可以召回来。问题是，你的意见是什么。我知道你在东域堡挺失望的，但是我告诉你，这次任务规模很大，有些任务保障是你这辈子多未必再有机会参与的，有些领导，是你在部队干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触到的。参谋长抽你来，你可要珍惜机会，如果被高层的领导认可你的作为，以后的道路你能做很多事，做很多你上学的时候做梦想做的事情。我说完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如果想好了，给你们单位的干部干事打打电话，问问他们接到通知没有……”副官尽量简短而平静地说明事情的来由，等待他的答复。

杜宇成的大脑里几乎是一片空白，斗争太过激烈了，以至于形成不了什么有参考价值的决议。怎么办？回家？机会？他犹豫了，但是有一种比较矫情的文艺青年的心态告诫着：努力未必有收获，成绩和能力不是决定你进步的标准，你没有什么交际能力，即使出色也会被遗弃，还记得半年前的心痛吗？什么都不重要，照顾好父母，过一个平淡的人生……另外一种对社会和军营的没有向往的心鼓励他：世界是公平的，只要你付出总有收获，不能因为一次的不幸运而否定所有的人，放弃所有的事。

人的一生很漫长，关键的，就是那么几步……

杜宇成打了一个电话给父母，虽然他知道，只要选择了征求他们的意见，即使他们再想念孩子，也会鼓励他勇往直前，鼓励他事业为重……

果然，父亲传达了父母的共识，虽然他们对事情的理解和对部队的认识太少，太单薄，但是他们的一切都是希望孩子能够出色，能够活出自己的精彩。

杜宇成立即给郭羽打电话，占线，再打，占线。“机关干部不是可以使用手机吗？不是领导默许了吗？”

终于拨通了。

“郭羽……”

“阿杜，你的手机怎么这么难打啊！急死我了。听我说！”郭羽埋怨起来。

杜宇成抢着道：“听我说！我有急事儿！”

“你少来，听着！”郭羽嗓门一下子放开了，“刚才上级来通知，要你去东域堡那边，抽调参加一个活动，后天下午前报到，活动结束方可返回。主任让我征求一下你个人的意见，因为你已经在休假过程中了，这也不是硬性的召回，你可以自己决定，想想清楚再说！”

原来是同一件事情，郭羽接到通知的时候也在立即拨打电话，两个人都在互相拨电话，难怪打不通。还好他接到了通知，不然杜宇成还真不太好开口，难道在机关没有接到通知前说一句“我暂时不休假了可以么？”这不是要拿领导耍着玩儿吗？拉着脸回去，通知下来，他们又该嘀咕了，这小子是有这么个隐情，真是消息灵通，鬼精鬼精的狡猾。那样就不好了。

“郭羽，我去。”杜宇成坚定地回答着，同时心中想起父母的面庞，心在微微颤抖。

“那你立即回来好了，具体什么要求，到机关来领任务好了。什么时间能到机关，哎？阿杜，你现在在哪里啊？”

杜宇成真是觉得好笑，也不先搞清楚自己在哪里。“我找个就近的车站下车好了吧，不行跳火车！”

“已经在火车上了？真是悲哀！替你祈祷啊……真是折腾死了。”

“行了，不跟你啰嗦呢，我在市里的火车站附近，先让我去退票，起码挽回百分之八十的损失。”杜宇成道。

退票，敢去汽车站乘车，一路从繁华倒退回到荒凉。真他妈的折腾啊！一个人，想要正儿八经地干事情，总要付出代价，无论精神还是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