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前后是有些小小的繁忙,先是节前的安全大检查,随后是节日的准备工作。此时的连队倒是一派和谐,连长没有安排过劳动之外的工作,指导员没有关注过教育以外的活动,副连长的精力投入篮球,哪怕是冬天,他依然可以坚持。杜宇成的心思是等待,其他的,他统统不关心。匕首格斗术照样练习,书可以照样读的,电话却改为一周一个了,因为很多人都在忙碌,而他显得有些过分悠闲了。
第二个在部队的新年。战备教育的时候,政委讲了一个关于节日安全之外的话题,“又过年了,大家把气氛搞起来。我是要到各个连队去看的,不要像从前那样,新兵连闹哄哄,其他连队冷清清。人家新兵在部队的第一个春节,是最难度过的,是最想家的,但是也是最最有激情的。我们很多连队,主官干老了,干部闲废了,战士心散了,没有生气,没有活力。今年,我说的必须是硬性的要求,每个连队都必须给我往新兵连的标准上靠拢,什么张灯结彩,什么活动娱乐,要有组织有安排,有计划有落实。还有一条,外场、内场各单位分别联合,各给我搞一台晚会,初二初三各演一场。我是留下过年的,那你们也得给我拿出一个过年的样子来。”
不似东域堡的忙碌,这个新年会如何呢?
气氛的营造是指导员负责的。卓书记在机关工作能够干出一番天地,也不是寻常人。政委的指示下达后,连长在饭桌上对他道:“指导员,咱们连队过年的气氛怎么营造可就看你的啦!”
指导员说:“精神食粮我准备,其他的……”
“副连长管后勤,你得跟司务长好好商量一下过年的伙食调剂,今天都年三十了,东西也采购齐了,就看伙食质量喽,可不能糟蹋了这些好东西,做出美味才算是完成任务,大家吃好喝好才能玩好。”连长说道。两句话似乎就已经完成了任务分工。
其实过年的气氛营造,作为指导员是早有准备的。春联、福字、灯笼、烟花爆竹,早就准备齐全了。一个下午,杜宇成按指导员的指示,带着战士们四处布置。面子上的东西好办,外场片的晚会才是难题。何况,外场这么多单位,有股、有站有连队,大家凑到一起准备晚会确实比较难。杜宇成倒是静静地看着,文艺方面,他是彻底的白痴,不跟着搅和了。
年三十,下午给家人打电话。
晚上,在连队会餐。
政委带着一些领导和机关干部一个单位一个单位搞慰问。领导器重汽车连,尤其是对连队的新厨师,更是赞不绝口。政委先去了气象台,把汽车连放到了最后一站。“最后一个单位,你们这些每次过年都被我揪出来挨个单位敬酒慰问的同志,心里头骂我好几年了。今天,就破例,最后一站给我放开喝。今年汽车连大换血了,很多兵连长自己都没有考验过,不知根不知底的,那才有挑战,你们来摸摸基层的情况。”
政委定下主题,连长、指导员、副连长不等几位股长和机关干部适应客场的环境,就已经发动全连官兵,群起而动,主动出击。酒桌上还带着战术,集中优势火力,强击一点;分散兵力,打车轮战;还有流氓打法和自杀式攻击。连长说了,就算是最差的打法,也要保证我倒一个,对方必须陪着躺下一个。消灭有生力量。
在这场斗酒的战役中,杜宇成却开始充当起了和平主义者。酒是要喝的,同政委和每个股长、干事喝一个,那也就到了他酒量的极限。此时杜宇成想极力维持住自己的状态,晕晕乎乎的,不要倒地就好了。可是要维持这种状态又一个必要的前提,从此不再喝一口。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要喝的时候,偏有人要你喝,不喝不行,即使他说“最后一杯”的时候,那也只是一个幌子,是无休止的开始,是醉倒的前奏。杜宇成不想喝醉,但是情势不许。如果是当年急于获得赏识的杜宇成,他会拼尽全力去喝酒。可是如今,他只是想休个假而已,后面的事情等回过家之后再说。面对一个个级别比他高的所谓领导给的面子,杜宇成不屑一顾,装着笑脸,指指外面,“厕所,去一下。”这样做,只是不想连队的印象分因为自己而打折扣。峡山,他已经无所谓了,休完假没有动静就干脆定下心学些东西,然后早早的离开部队。但是自己的无所求却不要妨碍别人的进步。在这里不给领导面子,倒霉的不是连长和书记吗?
拿起电话再次拨给家人,还是几句简单的问候,随着家人的熟悉亲切的话语,心中立即升腾起巨大的愧疚感,一个已经进入社会的男人,竟然混到了回家看望父母都会被阻隔。那种自责,那种无奈,在心里化成为巨大的挫败感。挂断电话,面流泪,心流血。
人在失意的时候往往会变得很脆弱,在脆弱的时候特别依赖感情的抚慰,当感情的抚慰遥不可及或者说对感情的抚慰存在愧疚而不得之时,那脆弱会到达一个极限,让你觉得自己“太没有用了”、“人生太失败了”。尤其是在一个过程中,一年多的时间里积累起的挫败感瞬间爆发。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有人在你的心底嚎叫着:“妈的,死了算了”一般。
当你在除夕夜静静的孤独伤悲的时候,就是那种凄凉让你感觉到彻底的无望。
当彻底的无望降临之时,多一秒钟之后,都会好过很多,就如同走到了南极点上,四面八方都是北,迈出一步都会是进步,是接近成功。
睡一觉醒来,和战士干部打个照面,道一声“新年好!”,最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早饭,连长没出现。指导员点着杜宇成,“昨天上个厕所就掉到坑里去了?我以前的股长经常说一句话,喝酒都要尿遁的人,这样的干部能用吗?”
“呵呵,我喝多了,厕所都找不到了,更别提找食堂了。”
一旁的谢雄增道:“拉倒吧,讲这么恶心的事情,还是在吃饭的时候。”
于是杜宇成借机闭嘴了,不过心底里想起一个笑话,关于苍蝇妈妈和孩子的笑话,再看看谢雄增,心情莫名的好了很多啊。
政委喝完酒可是不会晕乎,他的有关指示一样要落实,他会随时到连队看看氛围营造和娱乐活动开展。指导员组织了文体活动,但是大家参与的积极性一般。
指导员安排杜宇成组织好几个棋类和牌类的比赛,自己充分发挥主人翁的精神,跑去各个外场单位,积极主动联络协调晚会的事情。其他单位的政治工作者虽然着急,可是敌不动我不动。指导员是外场最新的政工干部,于是他自觉当起了总导演,又筛选节目又设计舞台,竟然在忙活了三天时间后,在初三晚上拿出来一场晚会。这倒是让杜宇成颇为佩服。
晚会搞得挺隆重,内场礼堂被指导员布置得都不敢认了,化腐朽为神奇。整齐嘹亮的歌声和口号声,新兵连被带入了礼堂就座。机关干部和内场连队官兵陆续入场。政委和一些留在场站过年的领导都入座了。晚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