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原点（下）

杜宇成对去年老兵退伍前组织考试的那个军务参谋印象极差，回头一瞧，换人了，也不搭理，继续拿着手机看通讯录。

“手机交出来，查了那么多单位，还敢明目张胆用手机的。”

杜宇成想起了什么，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是哪位同僚遇到过的情景，不如学习他的做法。于是当做没有听见，继续低头看手机。

参谋上来夺，杜宇成侧身躲过，早防着他呢。

“躲什么躲，拿过来！”

杜宇成故意用一种挑衅的语气道：“不给。”

“哎呦，你还来劲儿了！给不给？”

杜宇成继续摇头。

“汽车连的啊，叫什么名字？还躺着，下来给我站好。”

闻声而来的是田辉，他这周是值班排长。“胡参谋。”

“排长，你看看你们连队的兵，怎么管理的，用手机，还跟我顶，问他要，他竟然躲，你们连队就这么执行规定的。”

杜宇成冲田辉挤挤眼，“怎么了，你还还处分我啊？”

胡参谋从没有听过这种语气的话，战士在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哪有人敢这样的。

“你……排长，像什么样子？”

“胡参谋，他不是我们单位的，是峡山过来轮训的排长，明天就回去了。那个……”田辉解释情况，他不想杜宇成闹得太尴尬。

可是杜宇成存心拿他解闷，本来心里就不舒服，正好有人送上门。“我峡山的，你管我啊！还想管我，你试试，管管试试！”

贺参谋气得够呛，被田辉劝着，出了宿舍。屋里的战士都嘿嘿的偷笑。

宿舍里讲话的声音不断，每个人都跟杜宇成聊着，说着，没有停止的迹象。最后还是杜宇成道：“明天早晨很早进场，要保障，你们赶紧休息，不说了。”

屋里很安静，战士们一会儿就入睡了，可是杜宇成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在东域堡一年中每一天。这一年太充实了，毫不夸张的说，充实到了每一天都能清楚地记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就是这样回忆，回忆，回忆，因为回忆而更加不舍，直到深夜，他才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早晨，还没到大家提前起床准备进场的时间，杜宇成已经醒来了，他看看时间，坐起身，看看熟睡中的战士，猛地下地，拿着脸盆，轻手轻脚地去洗漱。洗漱完毕，将床上的凉席和毛巾被收好，整理自己的物品。

田辉来到宿舍，准备叫大家起床，看看忙碌的杜宇成，道：“走好，不送你了，有保障。”

“心意领了。”杜宇成道。

随后是忙碌的景象，大家起床，开始了新的一天。

杜宇成来到连长宿舍，简单告别。连长递上一个玻璃胶带封好的纸盒子，“给你准备的，没什么好感谢你的，给连队做了这么多工作。自己保重。”

“谢谢。”真心的谢谢这位连长。

吕振洋派了辆牵引车，韩习和阮晨琳帮他将行李搬上车，吕振洋亲自开车送他到外场门口，地方的车子进不来，所以集合地点就在门口。

“找机会出去，别留在峡山那里就行了。”吕振洋也不多说。送到门口，一辆挺长的面包车旁站着徐广行、王慕泽。

行李装车，和吕振洋告别。

车子缓缓开动，去接郭羽和肖铮。他们股的门口放着鞭炮，股长正组织全股在位的战士为郭羽、肖铮举行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还送上了纪念品。

徐广行道：“雷电啊，我自己就不说了，反正是混过来的，你可是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不比郭羽他们流的汗少，看看人家郭羽他们股长多会做人，咱们股长怎么对你的！我心寒啊，是不是，阿杜？”

王慕泽道：“死胖子，不多嘴会死啊。我们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起码积累了工作经验，得到了锻炼。股长也尽力了。”

“尽力个屁啊，于永阳他们连长才是尽力给帮忙了，我们股长，我看根本没上心！忽悠你干活的时候是一副嘴脸，等到办实事的时候就卖个便宜，你就自己骗自己吧。哎？阿杜，你们连队怎么样，对你如何？虽然没能帮你留下，还给了小礼包，挺人性化。”

杜宇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黑胖子！你想死了是吧？”

黑胖狠狠地被噎了一下，低声道：“真他娘的没风度，。”

郭羽和肖铮两人行李装车，五个人就坐。

启程了。

一年前的那次出发，不用问路在哪儿，迎风向前，追寻梦想。可是回去的时候，人不再齐聚，余下的几人，心也不再坚定。

一路上的气氛挺怪异的，理论上来说，这个车上的五个哥们，除了徐广行当免费到东域堡旅游一趟之外，其他人都满怀着失落忧伤。可实际情况，除了杜宇成之外，其他三个人都很快摆脱了东域堡离去的阴霾，看着路上不同风景，聊得特别起劲儿了。

杜宇成看着身边的几个战友，心里有些不理解。难兄难弟，都是一同经历过了毕业到峡山的理想和现实的落差，感受到了无奈，看不到自己的希望。随后，在期盼中等来了一线机会，一起兴奋地来到了新的单位，满怀激情憧憬着留下的美好明天，甚至将自己的所有行李都带上了。一年中，辛劳无比，拼命的去表现，认真工作，为了一个目标，一个对很多人来说简直就不算是目标的目标，奋斗着。一年后，大家却带着失落离去。这种经历，共同的经历，共同的苦难经历，让难兄难弟的心情是一致的。可是，杜宇成惊奇的地方在于，他们竟然能够很快摆脱这种不快，开始进入回去峡山的状态。杜宇成不理解，是他们在伪装，还是自己的太较真太脆弱；是他们的付出不如自己那么多，还是他们的心态比自己好……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行车四十分钟，下车吃早饭时杜宇成才开始说话，心中的不快暂时忘记吧，他们都可以，我又何必呢。

汽车，公路，一路上很多不同的景色。司机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非常的健谈，跟每个人都要拉上一段共同的讨论，非常有趣。路上，他为了要逃避繁多的收费站伸手要的过路过桥费，找了两个迷彩的布子蒙住了车牌，还硬是要徐广行脱下上衣给穿上，伪装是成部队的车辆，部队的司机。那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穿着黑胖那件宽松但是略显有些短的军装上衣，并且肩章还是蓝色的学院牌，感觉挺滑稽。“四十多岁的大叔挂着学员肩章也放行，太强了。是不是收费的那个姑娘看上你了？”大家借着刚刚发生的一幕，调侃起司机大叔来。

可是司机大叔却猛地摇头，“开什么玩笑，每次见面都是习惯性地伸手要钱，谁受得了？”

由于有半车的行李，大家坐的还是有些挤，还好唐峰休假，他如果一起还真不知道找什么车合适，尤其是在价位和空间上找个平衡。

司机师傅没有跑过这条路，而且为了防止无法蒙骗收费站的情况下省钱，有时候也绕国道，如此一来经常要在路口翻看地图，黑胖子在一旁指点，反而让人家更混乱了。

“师傅，反正你要把我们送到，绕多少路都行，价格谈过了不能变化，你可要自己决定，那个胖子带错了路我们不赔偿的，是你自己要听他的话。”肖铮起哄。

师傅立即有了主见，不再听黑胖纠正路线。结果证明，司机师傅是对的，黑胖却死活不承认自己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