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原点
确定了方向的事情,也还有变化的可能性,而一旦确定了实际的进程,逐步进入了操作程序,也就不再有太多的变化可能,自然会了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和奢求。
收拾好行囊,就差打好背包,迈出离开的第一步。
由于陈致勋的离开,吕振洋授命在小车班负责管理工作,二排暂时由阮晨琳代理排长。可是代理毕竟是代理,很多问题,代理起来比较麻烦,尤其是阮晨琳不太擅长的管理协调工作方面,比起排长亲自操刀还有一些差距。吕振洋也很想回来送送杜宇成,于是连队向参谋长申请,第二天就被获准回到了连队。
那天下午,杜宇成和吕振洋一起进场,与熟识的老朋友们,与调度、外场值班的参谋一一告别。在工作中有很多人因此和杜宇成成了朋友,那种友谊的建立在这一年中算是一种特殊的收获。
杜宇成要离去的消息还被童文湘不知以何种途径获悉,他竟然请假来到汽车连,跟排长见一面,聊了许多。童文湘不再是以前那个新手了,由于飞行部队的任务非常重,但是缺少相应的专业人才,他被列为专业重点培养对象。先是强化技术,然后就跟运输车跑长途,接着单放长途,再跟小车、跟大客车。老司机一对一的辅导,重点带教。一年的时间,他已经进步得相当快了。那天童文湘来看杜宇成的时候,竟然开着领导的座驾,一台小轿车。连队当初那些与他一起学开车的同年兵,还有那些比他老的同志,当初的技术水平比他高的同志,看不上他的人,在走留竞争中击败他的同志,看到一年后的摆在眼前的现实差异,看到蚊香那突飞猛进的崛起,心中都是酸酸的,恨恨的,痒痒的。他们此时还在继续在外场保障着,每天辛苦,技术方面却提高有限,只有佼佼者才能获得领导的青睐,去跟运输车,去跑道路驾驶,去学习去进步,得到重点的关照和培养。跳出这个圈子很难,脱颖而出也很难。而那个童文湘,一个技术不算好、能力不算强的兵,一个被他们瞧不上的不成器之人,竟然有今天的成绩……看客们开始感到一些不愉快。
世界就是这样,充满了如此多而复杂的心态变化,当你面对一个从始至终你都认为比不上你、不如你的人,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混得比你好,比你强大之时,你的感觉就会这样怪异,这样酸。有的人还会极度不服气地安慰自己道:他无非就是运气好,机会好,如果是我有他这个机会,我会比他更出色,比他干得更优秀,只是我的运气不好,我的机会没有降临。问题是,机会有且只有那一次,却选择了他,没有选择你自己。这就是机会的个性,你不服又如何。
跟大家告别,还跟其他连队的同僚打了招呼,大家一起合作,感情不错的,一般的,都会说句再见,说句珍重。
晚上退场时间上比较早,副官为连队的排长请了假,带他们出去吃饭,主题是给杜宇成饯行。连长要值班,不能离开,三个排长、副官和指导员都去,只能让班长代理一下战备值班,防止拉动。
席间尽是惋惜与送别。
杜宇成在那一次喝酒的过程中一改自己的风格,秉承着“来者不拒”、“酒来杯见底,再来碗又干”的原则喝。他需要一个迷醉的夜晚,醉得不省人世,才能彻底地忘记一些不想记得却在清醒中难以忘记的事情,哪怕只有一夜。好像歌里唱的“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副官还鼓动大家敬指导员,预祝他高升。指导员谨慎之极,“不要胡说,命令没有下达之前,你们这算是传播政治谣言啊!”不过这件事儿不会有变化了,杜宇成也敬酒,祝福他高升,真心的,这一次真的是。
最后记得的景象是在包间里端起碗喝着酒,和某人吹瓶,随后是空白。人生中永远想不起的就是酒后深深醉倒后发生的事情,哪怕第二天有很多人告诉你之后的景象,你却这辈子都不可能记得了,那十几个小时就被从你的生命中抹去,从未经历过一般。
早晨很早就被值班员叫醒了,头痛,口干,走路都要扶墙,距离很远的战士都能闻出他满身的酒气。这就是酗酒的后遗症,只睡上一觉是很难有改变的。
值班员喊他是去听电话。肖铮打来的。
“阿杜,还睡呢?几点了?你他娘的要走了,就不能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做好最后的表率么?”
“什么,有话快说,脑袋要炸了!”
“嫌烦啊,我还懒得跟您唠叨那么多废话呢,说正事儿。关于咱们几个回去的问题。”肖铮在电话里讲着。
杜宇成捂着阵阵血涌而上的脑袋,一时间搞不清楚肖铮的意思,“回去有什么问题,不是你负责张罗车票吗,有问题,难道搞不到票,春运提前了?”
“说你脑子不好使的时候你总是不承认。车票算个屁问题,一个县城的火车站能搞不到咱们几个人的车票?一年在东域堡白混了。还春运,你真是喝多了,我看是。压根不是票的问题,你记得咱们到东域堡的时候是怎么下车的吗?”
经过肖铮这么一提醒,杜宇成的脑海中颇为迟钝地浮现出了一年前的下车突袭歼灭战,惊天地泣鬼神的画卷徐徐展开。时间问题,在这一站的停车时间太短了。
“嗯,是啊,时间有些紧张。”杜宇成支吾着说了一句。
“有些紧张,还是喝多了,酒味儿都传到电话这头了。那几分钟,咱们五个人,全都是大包小包,还有箱子背囊背包铺盖的,而且唐峰这小子休假了,东西都得给他运回去。在峡山的时候是始发站,还能提前去搬运,那还搞了半天呢。这次上车我看是没有指望了。”
“那怎么办?找人送么?”
“你以为你还是给东域堡卖力的骨干呢?去几个人帮你搬运行李?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派车派人的,手续批不下来。”
杜宇成想了想,发现越是思考脑袋越是疼痛,干脆道:“到车站找小红帽吧,有这么麻烦吗?”
肖铮还是训斥质问的口吻,“就算是到了峡山,下车也够咱们几个受的,而且场站不可能派车去市区那边接我们,只能自己坐长途客车,那么多行李到处倒腾,更是麻烦啊,腾够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赖着不走啊?我看就留下算了。”杜宇成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