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电话号码啊！”蔺晨也想到了。“没事儿，有办法，你现在请假出去，我出车的时候私自绕一把，把你带过去，你到他家里去问家里的其他人，肯定有电话！”

杜宇成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有道希望的光。

请假很顺利，指导员也得知了杜宇成要离开的信息，不再去约束他很多，只是告诉他，按时归队，请假的理由都没有问，就把外出证发给他了。蔺晨也特别帮忙，先把领导安排的任务完成好，途中没有休息，赶下来一些时间，带着杜宇成去了那个村子。

路上，蔺晨有建议杜宇成买了些水果，“空手去不合适的”。

老司机记路很准，很快找到了那个屋子。杜宇成进屋，只有老人在。老人家耳朵背，杜宇成问了半天，老人家才理解他的意思，找出一个破旧的电话本，翻开一页，杜宇成抄下来两个电话号码。

感谢过老人家，匆匆离去。那个时候，杜宇成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功利心很强。人的正常表现和切身利益息息相关之时所突然爆发出来的状态是完全两个模样，相差很大，甚至是表现出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回到连队，时间上稍微有些晚，但是郑华栋没有追究。

杜宇成急忙通过公用电话给梁家兄弟的大哥打电话。

“喂”

“喂，你好，哪位？”

“您好，我是小杜，杜排长？”

“哪个小杜？”

杜宇成忙解释着，“今年春节，去家里接您那个，杜排长。”

“记起来了，小杜啊，你好。”

“领导，我有个事情想麻烦您。我今天接到通知要返回原单位，本来觉得还有希望留下的，那个……”杜宇成说着情况，尽量用简短的语言去表达。

“没跟领导表达你的想法吗？”

“说了，我跟主任讲过的。”

“东域堡，主任。嗯，我都知道了。这样啊，你先回去原单位吧，留下看来不可能了。”

“您帮我想想办法，我真的想留在这边发展，您费心。”杜宇成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

“小杜，我跟你算是有缘分，看你也实在，就跟你实话实话。你跟主任表达过想法，不出意外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东域堡的干部使用情况有变化，政委三季度要平调去机关，后面安排转业了。本来主任是接替人选，可是最近出了些变化和调整，副政委接班，主任平调去另一个场站当副政委，你是主任提出的人选，怎么肯能还会留下用呢？自己知道就行了，后面再找机会。年轻人还有很多机会，不要想太多，不是你的问题。好了，还有什么困难跟我讲，先回去吧。”

这个消息让杜宇成彻底绝望了，主任都没有顺利接班，那他怎么会有留用的可能呢？世事无常，沧桑变化。“谢谢您！麻烦了。”

“嗯！”电话挂断了。

情况明了，找谁都不好使了，除非你杜宇成能左右政委的接替人选。副政委，副政委接班，自己还得罪过他的关系兵，得罪他的关系，似乎就是跟他作对。即使没有这档子事儿，他也是主任看好的人选。和竞争对手走得太近的人，你敢用吗？

万念俱灰，一年的努力就在这一刹那间，被自己无法左右的变更全部抹杀。汗水泪水随着勤奋的日日夜夜灰飞烟灭，期盼和希望随着相处的分分秒秒化为乌有。

人生，很多事情没有百分之一百，没有肯定，没有必然，等待你的路，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所谓旦夕祸福，也就是如此。

不禁想起了当初的决定，如果跟着潘副站长搞好保障，干好业务，如果跟着参谋长抓好车辆管理工作，搞好训练组织，自己是否还有机会？想那么多又能怎么样？手续都办好了，难不成还会把你留下吗？

杜宇成叹了一口气，心中一片淡淡的令人难以接受的倍感凄凉的哀伤。

消息还仅限于几个干部知道。吕振洋大了几个电话到连队找杜宇成，一直都找不到。等杜宇成回来，值班员把情况一说，杜宇成也觉得不好意思，让他如此担心。于是回了一个电话，报告平安，并说道：“老吕，感谢你啊，我上午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把你吓着了。”

“呵呵，还好，谁都有脆弱的时候。没有想到，你风风光光的杜大排长也有那么一面，我心里挺安慰的，暗暗的高兴了一把。”

“你就扯吧。不跟你说了，我收拾东西去。”

吕振洋道：“什么时候回去，提前打招呼，我请假回连队也要请你喝酒。”

“有你这句话，酒就不用喝，我已经醉了。”

“文化人真他娘的嘴巴甜，你忙吧，别溜走。”

电话挂断，副官和郑华栋在值班室外等着，“杜排……”

“你忙放心，我还好。副官，上午失态了，你原谅。”

副官抿抿嘴吧，“啊，我们杜大排长第一年有如此成绩，全连有目共睹，你是得到东域堡肯定的。”

“是啊，老杜，不要怕，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杜宇成笑了，心酸的笑了。

“还记得我怎么说过的，遇到事情要冷静，你今天表现确实比较让我失望。”副官见他情绪稍稍好一些，还是讲了那个问题。

“记得，您说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霹雳轰于顶而腰不弯。我差得太远了，从今天起，牢记这两句话，并且想着这个方向努力。就算是虽不能至，也要心向往之。”杜宇成噙着泪水，向副官保证。

“行啊，有你这句话就好了。什么时间走，我们请你喝酒。”副官道。

郑华栋也说：“不醉不放你走的。”

有着这一帮兄弟，有着全心全意帮助你、处处指导你，引导你进步的领导，你还需要什么？还奢求什么？还想向东域堡这片土地祈求什么？要感恩，感恩你的一切，包括挫折和苦难，包括辛苦和疲惫。

向连长汇报了这件事儿，连长道：“你在这一年表现的很好，我们也没有把你当做外人，把你向自己连队的排长一样看待，像是自己的部下兄弟看，你知道的，我不多说了。走的时候，连队准备些特长给你，带回去给领导送点儿，给连队战士分分，自己留一些。随便你处理啊！我们的一点儿心意，我就不请你喝酒了，让副官他们代表了。”

黑脸的连长，杜宇成看看他，人不坏，脸上黑，心却很好，有手段，有能力，虽然有时候固执，虽然有时候自信得带着些自负，他在一直帮助自己，给自己锻炼的机会，给自己一个学习、成长、进步的帮助，一个展示的舞台。

杜宇成把消息告诉田辉，和这个经常有冲突的同学的关系处也处不太好，走也走不太疏远，搞不懂的缘分。现在他要走了，田辉倒是舍不得，两个人说些惜别的话语。

这个时刻，这个景象，就是他第一年里最最深刻的印象。

军旅生涯的第一年，每一件事儿历历在目，每一个人在他的生命中都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第一部初上征途（共一百零三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