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宇成进屋，有一个战士起身喊了一声“起立”，新一些的同志立即起身，也有几个新同志懒懒散散，软绵绵地蹭着床沿起身，老同志则最后极不情愿地半抬着屁股，等着杜宇成说一句“坐下、不用了”这类的话。杜宇成看在眼中，也没有发话，直到大家全部站起来，他才缓缓张口到：“刚才参谋长走的时候讲了，虽然场站现在缺司机，但是不允许一个技术不过关、作风不过硬的司机上岗，也就是说，宁缺毋滥，枪杆子、车轮子，这两项安全就是关系一个单位全年安全的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重点要害，没得迁就，更没得商量。所以我跟大家提个醒，我们的集训是全程淘汰制，违反制度规定的，按照管理要求进行处罚，累积到我们的最后限度，那对不起，和今天迟到的两名同志一样，走人！”
宿舍里挺安静的，杜宇成话说完，然后又一个一个看过来，随后拿出花名册，叫：“吴东民，张敬飞，你们两个过来把教材领一下，发给大家。”两名同志立即随着杜宇成去领教材。这两个同志，就是在白天的工作中表现比较不错的，看起来还行，还需要多考察。
第一天上午是筛选考核，连长和杜宇成两个人是考官，两台车，两个班副校磊和刘宇杰作为助教带车。这些兵的技术水平参差不齐，有的连基本的操作都不会，一看就是根本没有学习过驾驶的，肯定是想借此机会混入司机队伍或者提是以私人目的到此一游的；有的则是刚入门，起步停车还行，其他的，加减档都不顺；还有半桶水的，自我感觉良好，其实技术差太远了；也有技术不错的，有两个确实开的不错，跟几天车都能放到二排三排跟班保障了。
考核成绩刚汇总，连长看过后对杜宇成道：“赶紧宣布结果，该刷下去的让立即他收拾铺盖滚蛋，要是慢一点儿，再等一会儿，那求情的电话就该来了。”
杜宇成宣布结果，淘汰掉了九个。宣布之后，立即勒令他们收拾行李，第一时间送走，郑排特别配合，车子就在集训宿舍门口等着，铺盖行李拎着往车上一扔，开走，先给你送上路再说。
其中唯一一个第十年的兵，技术够烂，被淘汰了还不服气，根本不理杜宇成，东西也不收拾，直接去值班室打电话。杜宇成吼了他两嗓子，他还扭头一个瞪眼，“打电话给连队报一下不行？总的把老子的午饭做上吧！”
杜宇成心知不妙，这家伙八成是找关系打招呼了。
果然，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电波信号。电话还是来了，连长最后没有办法，把这个第十年的淘汰的士官留了下来，杜宇成不语，心知连长的难处，同时也是一身的不爽。牛什么牛啊，集训是汽车连的，东域堡领导说了好使，可你要是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了。
训练正式开始，杜宇成要负责编写教案，组织理论授课。这帮小子的文化程度也不高，即使有个把子高中学历的，都把学的东西统统还给老师了，给他说那些理论纯粹是对牛弹琴。写教案的时候，杜宇成还特意考虑了这一点，把理论的大部分内容去掉，用他能够想到的最最简单的语言讲述结构特点，以此来说明一些操作要领，然后引入维护和保养的知识点。可没有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这帮人的无知，所以上课效果很不好。于是后期的理论授课全部改成实地教学，到车场看着实物让他们学习。可是就连技术还可以的，对一些基本的部件都不认识，杜宇成需要一个一个讲，重复讲，讲了无数遍……
那是一段痛苦的经历啊！但也是因为这段经历，让他发现自己有当老师的才能。
场地驾驶训练进度还算可以，除了第十年兵，其他的五大机件操作配合这一关都过了。不能因为一个人影响进度，所以杜宇成也不理会那么多，直接进入后续课程。何况，这个小子学不会倒是更合他的心意。
有连长指导和监督，有两个班副带教，训练工作都不错，可是管理上就比较麻烦了，班副也有自己的事儿，自己班里还要管，所以只能杜宇成自己去操心。这帮小子，晚上安排的慢慢的授课学习，可是熄灯之后，他们还是有精力。
第一个晚上在宿舍还算守规矩，就是抽抽烟，吵吵呼呼聊着天，杜宇成查房的时候说了两句，秩序就好多了。可是第二天晚上，杜宇成搞了一次午夜查房，发现这帮小子点着蜡烛在那里喝着啤酒吃着零食。
一屋子人都参与了，不能全给退了吧！所谓法不责众，怎么办？既然不能退，那就搞体罚好了，让你们长长记性。次日早晨起床后，杜宇成让集训队全体人员开始搞卫生，把全连的公共卫生区、环境卫生区全部彻底打扫一遍。忙到吃早饭时候才结束。这还不算，当天的新课程一点儿都不上，全部拉到车场。保养你们不会，洗车总可以吧？全连所有的在位车辆进行清洁，最后还把车库打扫一遍。整整一天，全都是劳动。
有些老兵不乐意，直接跟杜宇成道：“队长，我们来是搞复训的，不是给汽车连打扫卫生的，你们连队的任务，不是我们分内的事儿。要是这样搞，我就给场站反映，那我们当苦力了！看你们怎么给领导解释，怎么说这个训练的事儿！”
杜宇成心道：还给我讲道理，我还没处儿发火呢！于是不甘示弱地道：“那我也想给领导反映一下，到连队是让你们学技术练驾驶的，不是让你们到这里当大爷的，晚上聚着喝酒，按照规定是要退回去的。你们本事大，够狡猾，全都参与，那我就没辙了。告诉你，我也有招儿，就给我干活，大不了到毕业的时候，技术本来就好一些的留下，少毕业几个，差的都回去，成才率低也不能光怪我们连队，还有些朽木不可雕。领导说了，宁缺毋滥！”
十年老兵道：“排长，你说的好听，到时候领导问起来，培训任务没有完成，你们股长和连长都未必扛得住，你一个小排长……哼！不够乐观的！”
杜宇成转身看着他，脸皮上绷着一层笑容，道：“三级士官同志，你给我听清了，我是峡山场站过来轮训的排长，不是你们东域堡的干部，你们的站长政委也没有权利任免我，我的行政关系和命令属于峡山场站。知道峡山场站在哪里吗？这点儿事情，你去峡山场站，去给我档案里面塞个处分？告诉你，我不吃你们这一套，最好给我老实干活，把我惹火了，明天一天刷厕所去，你要是不干了可以自动申请退出！我这个集训队队长是参谋长定的，你要是不服气跟他讲道理好了。要是人训不出来，汽车连的事儿，关我峡山的排长屁事儿？早晚我要收拾东西回峡山，你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提前两天走人，回家修个假。你们东域堡的干部听你这两句话还能有点儿效果，我，你想都别想。干活！”
此言一出，让那些战士倍感意外，谁知道这个集训队队长不按常理出牌，像个痞子似地耍起了规则上的无赖。顿时场面安静了许多。
“都愣住干什么，干活！”杜宇成恶狠狠地道，既然说出来了，那就要把声势造大，完全不怕，无所畏惧。在部队，就是怕这种无欲则刚的干部。其实杜宇成心中最清楚，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是自己心中没有底，生怕自己被贬回去，生怕留不下……可为了管理，必须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理上的优势也不是这么容易占据的。
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这些学兵中，不少是带着好好学本事的目的来的，可是那个十年老兵有关系，考核不过关还留下继续参训，让有很多人心中一凉，积极性下降了不少。再加上他的嚣张与影响，让很多好同志不得不跟着他做坏事，违纪（老兵带动的群体效应）。现在不搞定他，那以后集训队的风气就更要乱了。
仔细想一想，连长大概就是冲着这个原因，以杜宇成这个肯作为的局外人身份，做做文章。真是狡猾的家伙，怪不得力荐自己担任队长，烫手的山芋接到了才发现，扔也不是，拿着又扎手啊。
所谓“大不了收拾东西回峡山”的话放出后，管理上似乎有了些力度。敢于得罪有关系的人，在战士心目中是能赢得认同的。效果明显，晚上再查房，除了老兵在玩手机之外，就寝的秩序很好。就连老兵听到推门声，立即将手机藏在枕头下。
杜宇成走到他身旁，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私自用手机，在东域堡哪里领导那里都说不过去，要不要试试？”
这句话说完，杜宇成不再停留，出门了。
第二天，卫生照样打扫，只是负责外围的环境卫生。早饭后组织训练。
一个月的集训进行了二十天，学习和训练的氛围不错，两个班副又是带教经验丰富之人，效果自然不用担心。可是杜宇成却担心起另外一个事儿。最近的训练中，他会随机跟车看看情况，主要是考察司机，看看每个人的进步情况。可是观察司机的过程中却发现教练的问题。一班副校磊，几次带车的过程中心不在焉，该提醒的地方都不提醒，有一次搞训练，有个兵把场地用杆都压断了，他连个提示都没有，太不应该了，完全是一个不在状态，心里八成是有事儿。
问了问尤铮岭，知道了一些情况，然后又和郑华栋聊了聊这个话题。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负责一排工作了，和一排长讨论这个话题似乎显得不合适。可是他还是将情况和郑排做了交流，郑排也早已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像郑华栋这个种老排长，自己兵一撅屁股就知道他拉什么屎，自然会把情况搞得很透彻。杜宇成一提这个事儿，那是问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