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成道：“现在的比赛啊，在部队那是基本上看不到的。每天保障多忙？我也喜欢打球，虽然技术特别烂，当年在峡山的时候，看见别人打球好，给领导留下很好的第一印象，凭借打球好跟领导接触多，机会多，那是羡慕得都到了嫉妒的地步。知道自己打球练不出来了，想吹裁判。那时候功利心太强了，完全把篮球当进步的手段，没有乐趣可言。每场比赛都紧张兮兮的，搞得比打仗还专注。刚到咱们连队时候，对保障不熟悉，完全是闲人，正好有有机会玩一玩，投投篮，跟着大家满场跑一跑，特别开心。如果能每天看看比赛，我也高兴，不要老是让我带着你们保养轮毂和维护刹车，出任务，运弹药。为了安全，为了任务秩序，我唠唠叨叨，跟放高利贷的追债一般在后面督促，你们不爽，我也不自在，而且还得提心吊胆的，心里承受不了这个压力，太没意思了。”

杜宇成说话很放松，又说了很多自己的畅想，又和钟立明讨论起篮球，说起NBA。别看杜宇成打球技术一般，可是上学的时候看过很多战术资料，什么高位挡拆、区域联防、三角进攻，还有那些曾经的明星，张伯伦、贾巴尔、拉里伯德，还有现在当红的湖人，吸引眼球的火箭和姚明。说的话题多去了。钟立明也是老球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热烈，甚至还有争论，搞得一路上的无聊转瞬之间就不存在了。

不知不觉，两百多公里的路，几个小时过去了，到了下高速的收费站。

“排长，下高速没多远就到了。”钟立明道。

杜宇成一怔，“这么快。”

确实，时间过得很快，因为两个人很聊得来。

中午到地方卸载物资，然后在目的地的单位吃了午饭。钟立明想快些赶回去，杜宇成建议道：“先休息，睡午觉之后再走，也不急着回去。今天就是日常保障，你也不要太积极了嘛，搞得把我这个排长都比下去了。”

钟立明笑嘻嘻地，说道：“排长说了算，我们执行啊，哈哈。”

“连长如果因为回去得晚说你偷懒，你就说杜排一路上屎尿多，是收费站就要进去，那不就结了！再说了，开快了不安全呢，我们这是为连长考虑。”杜宇成轻松自然地开起玩笑。

返回的路上，两人从篮球比赛说到了连队情况，钟立明说起了很多他对东域堡汽车连的看法，对事，也有对人的，总之，他的看法都跟都杜宇成探讨。他的视角特别奇特，不说谁好，不说谁坏，就事论事，杜宇成也很乐意与他交换意见。

通过一路聊天，杜宇成发现钟立明心态很平和，就如同他来的路上讲过的，他有自己的需要，看比赛，打打篮球，其他的，他没有太多的怨言。可惜，想看的比赛基本上都是不允许看电视的正课期间。部队的规定有时候很有意思，你可以在车场抓着几个人随便的闲聊打发时间，只要你没有任务要立即做的，但是你不能去打开电视机盯着乐呵。闲聊是不违反规定的，但是看电视却是规定所不允许的（正课时间）。这个状况让钟立明异常痛苦，比赛安排就是那个时间段，可是即便闲聊都是可以的，他却不能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对钟立明来说，去一个在比赛时间只要没有任务就可以看看的单位，是他的梦想，或者，有这个规定的颁布才是让他喜欢的。其他的，只要有事儿，他立即行动，不喜欢拖拖拉拉，要干就立即干，扯什么淡啊。

这个性格，简单而直爽，同时，也和那些拖沓的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至此，杜宇成才明白，有时候自己对战士的观察和观察得出的判断竟然会与真实相差很远。尤其是在这个同志沉默寡言，和自己缺少交流的情况下，这种偏差会更加明显，甚至与真实背道而驰。对钟立明的判断就是如此，有偏差。杜宇成还发现自己不爱主动沟通交流的性格确实容易误事儿。对于谈得来的，对脾气的战士，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相处，聊天、玩乐、干工作，怎样都可以。对不太爱说话，总是挂着沉默和严肃的标签的脸庞，主动接触一次两次之后，特别是接触受挫之后，就会彻底放弃尝试，给人家一个断定的误解。管理者，如果是这样，那绝对是无法掌握连队的真实情况的。

这一趟出长途任务，杜宇成很感谢连长，很感谢那个不争气的国王队，感谢那一声心底的叹息，让他看到了交流的重要。其实想想也是，都喜欢篮球，算是共同爱好了，可是自己都想不到，看不到，找不到共同的话题做为沟通的渠道。这个排长当的，即使能亲自去保养轴承，却不能渗入沟通，也算是官僚了。

盯梢活动基本可以取消了。因为杜宇成了解到的，钟立明在一段时间内没有篮球生活下，就会郁闷，就会心情不好，就需要喝酒解闷。虽然他害怕自己因此轻信而放松警惕，但是以后的几次查房确实证明了，钟立明确实没有违纪了。

杜宇成曾经将关于钟立明的发现与副官交流了一下，副官道：“这个我还真没有注意到，也很少和他聊天，你的基本功课比我做得足。”

“但是看比赛这个事儿……”

“你跟连长建议一下，特事特办，没有任务没有其他工作安排的时候，可以搞个例外。反正我没有发现有几个人爱看比赛的，让他自己看看，满足一下，对管理对心态都有好处。再说了，连长对钟立明很看重的。你要搞清楚连长对每个人的态度对你的管理更有帮助。”

杜宇成按照副官的指点，与连长进行了沟通，没想到一向严肃的连长眯着眼睛指着电视房道：“看就看好了，最好把电视房的门反锁好，领导来检查不要出问题就行了。钟立明就这个爱好，尽量满足啊，部队管理也要人性化，干嘛那么死板？”

钟立明得到特殊待遇，非常感激地对杜宇成道：“每次咱俩一起看吧！”

杜宇成直叹气，“哈哈，我这个排长不出现，那帮老家伙谁好踏实干活啊，再说了，事儿太多了。”

“呵呵，你们这个干部啊，当得太憋屈了，连个兴趣爱好都没时间搞，做人还有啥意思？付出那么多代价，还不一定到什么位置呢。”

杜宇成心道：这小子太直爽了，说的多事大实话，虽然听起来别扭，但那是实情。“是啊，当干部付出的太多了，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轻松，指挥发号施令，指挥绷直脸儿训人。我们有苦衷的。大家要多多理解，我们工作才好做。”

“杜排，等你当了大领导，就可以上班时间看比赛了！”钟立明竖起大拇指，“看好你，干个政委啥的。”

“政委？我可不喜欢政治工作。”

“是吗？我觉得你适合的。有人说政工干部不好，我觉得吧，你可以改变人家的看法，干个好政委。”

“借你吉言，但是我不喜欢干政工，真的。”杜宇成确实觉得自己干军事可能不合适，但是他心底里不喜欢政工，也许是当年的杨干事、指导员还有现在连队的副指导员（已经升指导员了）给他的感觉不太好。

没过几天，凌晨后的查铺不再例行，但是有时候还搞突然袭击，没有任何收获。人性化的制度就能减少很多管理问题，这个现实中的实例对杜宇成今后的管理有不小的影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