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碌的保障中，魏豪和副指导员也回来了。薛龙主动和魏豪将车换回来，副指导员也没再坐车，而是来到指导员身旁。“二排太辛苦了，别看是出一次车，任务好几个，跑完这边跑那边，就这么个机场，一天下来能跑两百多公里，太吓人了，那是多少趟啊。一出去都没得停。”
杜宇成也道：“二排每台车每个人都上阵了，还不一定保障得过来。要是缺人……”
副指导员没料到他一句话，竟给杜宇成作了铺垫。
杜宇成来到魏豪车上，“老魏，袁振庆是大后天到，他到的当天你就可以去内场报休假。还有，记得提前准备买票的事儿，军务那边没有问题的话，你可以买第二天的票，春运紧张，提前。”
其实大家无冤无仇，不过是在体制之内。如果杜宇成不管理二排，跟魏豪有什么冲突呢？即使他的风凉话和妖言惑众确实不好，也顶多让杜宇成感到魏豪做人方面的问题，却不会引发什么矛盾。看法是在心里的，而维护威信和形象是必须做在表面的。
魏豪本来已经和杜宇成达成了隐性的协议，对此没有异议。不过他还是奇怪，杜宇成竟然会为他的订票作一些考虑。战士休假在没有接到军务通知时，绝对不能买票做准备，一旦不能通过，还要去退，非常麻烦，而且制度上不太允许。
“老魏，说句实话，这次的事儿，你做得不够地道，我也欠妥，其实大家没什么，搞得跟有仇似地，何必啊！”
“杜排，我确实是没有……”
杜宇成不让魏豪继续说，而是话锋一转道：“既然大家都协商好了，你再去通过上面来给我们施加压力有什么意思呢？领导也很忙的。”
“啊……这个……”魏豪吱吱呜呜。
“当然，也有可能是你昨天打电话，今天连队才找我谈。上传下达不够通畅，呵呵。”杜宇成心中倾向于认为，魏豪应该不是在排除部件故障之后，又打了电话给领导。这个找领导打招呼的情况应该是昨晚发生的。
“排长，这个事儿我没想着能……”魏豪想解释清楚。
杜宇成道：“算了，不说了。你是老同志，什么都知道，我再说都是重复的话，你听了也没意思。现在不说什么干部战士，人嘛，都是将心比心，有时候要替别人想想。说别人不好的时候，你的兵听了一笑而过，可是有没有想过，这些话或许会传到你议论造谣的当事人耳中？如果有人背后这么说你，你听了不知是什么滋味。算了，扯远了。回家好好休假，这两天保障好。”杜宇成关门，悠然而去。
对于这个老兵油子，杜宇成说了些心里的真实想法，他不是指望能够以心换心，即使能够有这个效果，时间长了，在忙碌和极度的劳累辛苦中，在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矛盾中，换来的心也会淡淡而去，也会变化，也会出现反复。他更不指望这个嘴巴碎心态不好的老兵能对他尽弃前嫌，会对他掏心窝子，指望不上。说这些话，是心里憋得很，不吐不快，不说不爽。说出了，所他想去，虽然说自己单纯去，随他去琢磨，随他去吧。
有一句英文“Letitbe.”是在披头士（甲壳虫乐队）的歌中听到的，一切都无所谓了，当你无愧自己的心的时候，面对无奈的现实，无力去改变的那颗心，说句“letitbe”，故作潇洒地走开，罢了。
现在，搞不清状况的反倒是副指导员了，他没有再找杜宇成谈话了，在他的意识中，那无异于对牛弹琴，死脑筋。后来听人说，副指导员对杜宇成的评价是忠厚老实，工作标准高，干活很不错，人太迂腐，想法天真幼稚，不懂得变通，早晚要吃亏。
可以说，这个评价极具概括性，几乎每一个字都说到了点子上，有时候杜宇成自己都很认同。副指导员的名字现在都不记得了，只是记得他看人的能力，此人不知道是如何修炼出的这番本事，看得“入木三分”，从性格、习惯到心态，优缺点。怪不得那么受重用。所谓人心隔肚皮，识人是世界上最最难得的本事，是最最难做到的事情。哪个领导，哪一级首长，不需要识人，用人？哪一级首长不需要副指导员这样的人。这种特殊的才能注定要让他更上一层楼，而且层次会更高。
副指导员，现在，好像已经是团级干部了，现在好像是正团两年。杜宇成当时只跟他差一级，现在，更没法比了，因为杜宇成是地方的老百姓了。
回到保障现场吧。副指导员不再跟杜宇成多费唇舌，主动请缨要去九号区那边看看情况。指导员也想让他去看看那边，但是现在保障车辆紧张，是在没法单独派车。
副指导员道：“没事儿，我等一下，有顺路车就去看看。”没几分钟，就搭了场务的车去那边，后来又是导航的车给他带回来，而且司机都跟他挺熟，真是交际广泛。这一点上，不服不行。
一批次有一个批次，每次看看飞行部队都是全员升空，地上连个飞机的影子都没有。飞行的训练强度实在是大，而且难度极高。
杜宇成在这次保障中还见识到了超低空飞行。有一个波次的飞行，最后一架上去的飞机升空后就进入平飞状态，然后一个急转，贴着保障区的建筑物顶就擦过去了，在塔台那边一个急转，从大家头顶上掠过。引得保障的各个连队战士尖叫。这样的表演，在几个月的保障中从未见过，训练啊，还有这个动作，太刺激了。后来据胡锡强说，看着在建筑物上空，那样的高度是在八十到一百三四十米之间，绝对是超低空飞行。是某个分队的一号人物飞的。当了领导还这么强，真是让人肃然起敬。
一天的保障在晚饭后进入最后阶段，那是最后一个批次。今天的任务量很大，也不会太为难大家，保障时间竟然比预计时间缩短，没有拖着太长，也没有太多的跨昼夜的飞行。就是如此，对劳累不堪的，等着回去休息的战士来说，最后的批次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忙碌，忙碌，高强度，这就是保障的生活。机场上很冷，战士们还好，开车去保障，可以吹一吹暖风，而干部，则要经常在场巡视，不能长时间坐在车上取暖，而且有时候一辆车都没有，只能干冻着。吸溜着鼻涕，对着对讲机一通应答，脑子里想着哪台车，哪个人。这就是排长的生活，外场保障的排长的生活，辛苦，每个人都是，每个连队都是，每个机场都要面对的情况，不只是东域堡，不只是杜宇成。
最想的事情是退场后，用热水洗漱，钻进被窝睡个好觉。在这种状态下，这就是最值得期盼的事情，虽然，这些东西是很多人最最基本的生活方式，可是对于寒冬中保障一线的同志们，那是一种奢望，是一种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