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冲突

保障结束，杜宇成回到连队车场，今天退场的时间不算太迟。在车场，杜宇成安排了韩习带着祝海陶这几个上等兵将牵引车尾部的结合部件更换成另一种保障机型需要用的型号。第二天的保障，十号区没有什么大任务，是维护检修。一个分队对跑道的使用需求为零时就意味着另外两个分队的疯狂。外场值班参谋在退场时专门将情况通知各个单位，杜宇成立即回来做安排，明天将是一个大场次大批量的保障，必须适用新型的保障车。但是根据他的估计，批次架次都要上升一个数量级，所以为防止新的保障装备不够使用，立即采取应急措施，将老式车辆的结合部件更换，到时候都要上阵了。

韩习比较认真，做事负责任，虽然不是四班的骨干，但是却具备骨干资质，技术嘛，能作为郑排随时抽调的人选，肯定是没得问题。这项工作交给他做非常合适。

韩习听杜宇成说完，然后道：“杜排，这个事情我自己做肯定没有问题，但是招呼其他同志……我不是班长副班长，招呼别人……”

杜宇成接着他的话茬，“名不正言不顺是吧，没有关系。以你的技术和在班里排里的威信，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骨干是早晚的事儿，我不会看错的。”

韩习还是不太应承。杜宇成心知，他此时肯定会觉得：你又不是我们排长，你说我当骨干有什么用？这种疑惑很正常，这就是轮训很不合理的地方，开展工作都不太顺畅。

“你组织一下，我就拿你当骨干用了。上次听郑排跟吕排说，想把你弄到一排去，吕排不放。我记得当时郑排说吕排是耽误你的发展，不为你考虑。你猜吕排怎么说？他说你韩习是当骨干苗子培养的，以后要挑大梁，到了一排想当个副班长都没指望……”

这倒是真实情况，可不是杜宇成瞎诌。

韩习欣然接受任务，他自己心中自然明白吕振洋是如何看待他的，两相印证自然是不再怀疑。

杜宇成布置完完任务后，招呼几个战士在车场忙碌起来。这样一来，退场的几个人都放在车场忙活，还有卢成卫等人被安排去了三号区保障，四班的同志，只有一个班长是在连队的。

回到连队，杜宇成找到了正在洗衣服的魏豪。

“老魏，让你回来也不好好休息，明天保障量很大啊！”杜宇成凑过去，对他说着，一边打量着他有些得意的神态。

“天天保障，洗衣服的时间都没有。”魏豪头也不抬，继续搓洗着自己的衣服，水龙头打开着，水哗哗流个不停，泡着衣服的桶早已接满了水，往外溢出。

一旁的阮晨琳道：“保障忙咋了，你不是有公务员吗？你们班的那些新兵，不都是你的洗衣工？”

魏豪特别不自在，虽然让战士洗衣服他经常是如此使唤的，但是被人一下子说出来点名，有些挂不住。于是皱着眉头对阮晨琳半说半嚷起来：“说什么呢？我那时忙不过来了，被郑排拽去搞运输，又是保障又是出长途，哪有力气，自己忙不过来，还不能让新兵帮个忙？我其他时候都是自己洗，就那么一次，你狗日的，狗眼贼亮，给你瞧见了，到处讲，败坏我的名声！”

阮晨琳回了他一句，但是也不再追究。看魏豪那个掩饰的意图，大家心里都清楚，何必再让他出丑。

杜宇成想了一想，也不管他正在忙什么，道：“老魏，先放一放吧，你来一下，跟你说点儿事情。”

魏豪瞅了瞅杜宇成，“啥事？搁着说吧，我衣服太多了，泡了两天，不洗发臭了。再说这么多，饭前不一定洗的完，到时候天黑了，看不清楚，我都拿不准洗不洗的干净。”

看他避开，杜宇成早有准备，道：“明天任务量很大，必须商量一下提前安排，保障第一位，连长副官多次叮嘱啊！”

魏豪却来了一句，“排长，明天保障我不参加了，你找老软商量吧，我要去内场递休假报告！”

这句话让杜宇成觉得惊讶，竟然要休假，那肯定是想回家过年的。这个话题太敏感了，再说，一个班长休假，根本没有和排长报，完全是绕过他的做法。“休假？”

“对，休假。”魏豪重复着，“我已经和指导员说过了，休假报告单托人帮着领回来，我填好了明天去内场机关请假。”

杜宇成很是坚定地说：“这个事儿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休假难道不用跟排长报吗？”

魏豪停下手中的活儿，用水冲洗着带着泡沫的手，扭正了身子看杜宇成，道：“有什么可报的？我正常休假。排里的两个班长，阮晨琳已经休过了，该我回家过年了！”

在回家过年的这个问题上，连队确实存在一些小的争议，算是个热点问题。指导员曾经提醒过杜宇成。

“那也要按照程序来，你休假的打算要提前跟我说啊！”杜宇成本想和魏豪谈一谈，让他收敛一下自己的言行，可他竟然折腾出休假这一出戏，既然如此，那干脆点儿。

“按程序报了，我前面和指导员说过我的想法，今天副指导员刚回连队，我就跟他说了，他去内场找领导报到的时候给我带的休假申请表。副指导员和指导员都同意了，还有什么不符合程序的，连长退场回来我跟他讲。你说，怎么不按照程序来了？照着你的意思，是不是还得先把报告表给你签字啊？上面只有主官和支部意见，你是连长还是书记？”

魏豪的话越说越难听，搞得气氛非常紧张，一旁原本在谈笑劳作洗洗衣服的一排同志都安静下来，低头用力搓衣服，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再不经意地抬头看着，冷眼旁观。

杜宇成不想让二排内部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于是对魏豪很是忍耐地说了一句：“老魏，你过来，我跟你说！”

这句话算是给面子了，可魏豪不买账，似乎有怨气一般，大声地嚷着：“有话就在这里说，我哪里做的不对？吕排休假，我报副指导员和书记，哪一点儿有问题？有什么跟你私下说的！”

“魏豪，我现在是负责二排的工作，就是二排的排长，你作为班长休假就要跟我说，我必须掌握情况。”杜宇成语气也渐渐强硬，既然是避不开，那就硬着上，不能因为面子问题就此让步。在魏豪的印象中，他是觉得杜宇成就是那种好欺负，欺负之后没有脾气的人。他说出那些不敬的话，杜宇成没有去打小报告，也没有找他说什么，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以为摸清并掌握了杜宇成的忍耐底线。

“我刚才不就告诉你了吗？你知道就行了，安排其他人进场，你还想知道什么？我的假是连队批准的，我的报告表上有连长的签字，有连队支部书记盖章，明天我就报军务，军务批，参谋长批。你算老几？”魏豪蛮横而无理。

“老魏，排长的意思是保障不能耽误，你要提前跟他讲清楚，你一点儿招呼不打……”阮晨琳上前帮着杜宇成说话，不想让场面太僵了，免得一旁的人看杜宇成笑话，对他很不利。

“你少在这儿叫唤，阮晨琳，管好你自己，谁不知道你跟他什么关系，一个单位的就了不起啊？”

正在这个僵局之下，一个一毛二出现，面孔陌生，他对魏豪道：“老魏，你嚎什么呢？鬼叫啊，隔壁连队都能听到你的声儿！”周边的人都看着他，肯定是连队的干部，自然，应该就是魏豪所说的副指导员了。

“副指……”魏豪低声说了一句。

副指导员，就是在大家传言中与副连长一样受到器重的干部。在魏豪这个碎碎的嘴里，从没听过副指导员半个“不”字。

“这就是杜排长吧，到连队半天的时候，听不少人说起你。”副指导员对杜宇成笑了笑，打个招呼，转而面向魏豪，“你小子现在牛了是吧，敢在排长面前叫唤，半年没见，长本事了？赶紧洗你的衣服去！”

“我正常休假的事儿，他在这里挑三拣四地找麻烦，你还说我！”魏豪不服。

“还废话，洗衣服去，听不见啊！”副指导员说道，语气虽然严厉，但是却并不强硬。魏豪倒是听话，继续忙活去了。

“副指！”杜宇成叫了一声。这个副指导员一出场就止住了魏豪撒泼般的嚎叫。不过，他的那几乎话倒是很像郑华栋对杨云鹏严厉教训一般，表面是批评责备，实际上是护犊子的表现。要是以前的杜宇成，根本看不穿，但是这次，和郑华栋的招数太像了，而且魏豪从不说副指导员哪里不好，让杜宇成也颇为注意他。

“杜排，这小子没什么恶意，别往心里去。”副指导员说着，已经凑上前，以非常亲昵地动作搂住了杜宇成的肩膀，轻轻地将他带往一旁。

杜宇成没什么话可说，就是想看看副指如何化解，于是按照他的意思一同来到宿舍楼后。

副指导员一边走一边跟他说：“我今天刚回来，半年没在连队，有些情况啊，特别是二排的情况，肯定是没有你掌握的全面。但是有一点儿啊，就是战士的心理，你在部队的时间少一些，不一定能够理解。我跟你说，每到这个时候，战士们都想回家过年，思乡心切，特别是咱们中国人，对过年的团员太看重了。可是不要说咱们这些常年担负保障的单位，就算是没什么任务的部队，休假回家过年的比例那是相当小的，百分之十都不到。战士们到这个时候，想法都很多。你像魏豪，他前年到连队的，去年过年的时候就报了休假，可是按照连队的规定，在连队不满一年的不能报过年休假，不符合条件给刷下去了。又是苦苦等了一年，想回家过个团员年，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你拿休假跟他说话，他肯定激动。就像我拿走留跟你说，你也会激动，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