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小杰给我买了一件牌子的外套,七百多,还是打了两折的。我真怀疑是不是价格标错了。小姐甜美的声音非常职业:“先生,没错的,就是这个价格,现在还是搞促销。”
我操,就这还是搞促销。要不搞促销的话,民工干一年就买件衣服穿身上回家行了,啥都不用带。我说:“这衣服怎么那么贵?里面镶金了?”
“先生,这是XX牌子的,已经是最低的价位。”小姐很有礼貌的回答,用手示意左边:“另一边还有更高价位的,都是八千块钱以上的,不打折。”
我勒个擦,我当时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她说的什么牌子我没记住,但我却深深的记住了“八千块钱以上”那几个字。我说:“你们还不如去抢……”
金楚急忙拉着我走开了,有些埋怨:“有衣服穿就行了,又不花你的钱,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我拎着刚买的衣服扫了一眼,问金楚:“你不觉得太离谱了吗?”
小杰接了一句:“这本来就是个离谱的世界。”
我看了看他,有些意外,这大兵还能说出这么哲学的话来。
小杰去了地下一层的超市里又买了一件灰色的面包服。跟他的那件款式几乎一样,才两百多块钱。我说:“咱俩换换吧。”
“不用。”小杰穿上面包服,拉上拉链:“我喜欢穿这样的,舒服。”
钱没花完,我们三个又去商场五楼的游戏厅换了许多币玩电动。读初中的时候我经常打街机,我们那里多便宜啊,一块钱十个币,就这样还有很多小孩子舍不得打,光站在那看别人玩就觉得已经很幸福。这里的价格竟然翻了十倍,一块钱一个币!并且还有很多我叫不上来名字的游戏机,玩一次就要投五六个币进去。
商场里面逛了还没有半个小时,我就明白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东哥给的那一千多块钱很快就见底了,第一次有了钱不是钱的感觉。
在我们要走的时候,有一台机子前面围了好多人。我挤进去瞅瞅,两个人在对战拳皇98,打的很激烈,摇的整台机子都晃来晃去的。一个银发小伙长的很伪娘,打的别人毫无招架之力。在操作八神庵使出必杀抓烂人家裤裆的时候,他得意的晃着脑袋。
我问他俩:“谁还有币?”
金楚翻了翻兜:“就剩这一个了。”
“一个就行。”我挤进去坐在机子副机位,填上币,随机选了个问号。伪娘打量了我一眼,相当不屑的眼神。我没有搭理他,晃着摇杆找感觉,上面还残留着刚才那人手上的温度。
随机分配的人物不错:身材足以让所有包二奶成性的官员流涎的格斗女性——不知火舞;干了一辈子活到头来却没有养老保险的具有中国特色的老头——镇元斋;以及一个名字音译过来叫做“七夹射”的男人。
玩拳皇不仅是打技术,更是打心理。我上初中的时候几乎是在游戏机厅里泡出来的。算不上职业玩家也算是业余一线选手了。伪娘很快便被我打得招架不住,拍的机子“啪啪”作响,八神庵咆哮着一阵乱抓好像看见了小贩的城管,可是没什么鸟用。镇元斋直接把他逼近角落里,用必杀技“轰栏炎炮”把城管八神烧成了一只烤鸡。那从口中喷出的满屏火焰仿佛充满了控诉。
伪娘很快败北,不服接着投币,再败。再投,再败……如是者三。差不多打了有十来局,围观的人看都看烦了,纷纷散去。伪娘越玩越急,我也没有留手,最后打的他坐在地上哭。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这样,过去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兄弟,别难受了。其实我是好长时间没玩过了,有些手生。要放以前,就你这水平我一挑三跟玩似的。”
没想到我这话说完,伪娘哭的更厉害了,直在地上蹬腿。我跟金楚小杰赶紧走了,差点被人强势围观。
等到了中午,东哥开着车过来了。他看到小杰身上穿的那件新面包服,皱了皱眉头骂道:“臭脾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没有外人,就我们四个,在一家日本料理店,看起来还挺正宗。其实这个日本料理我还真吃不习惯,感觉没有什么油水。吃进去心里不踏实。味道淡淡的,回头就忘啥味了,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店里面员工的服务方式。
我们坐着吃饭,服务员都是跪着过来服务的,这一点让我很不舒服。服务员给我倒清酒的时候,我急忙接过酒壶说:“自己来,自己来。”接着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日本人?”
“不是,中国人。”跪着的女服务员抬起头来微笑,年纪不过二十一二。
我心里一凉,不再说什么了。吃了一会儿,东哥摆摆手,示意服务员出去关上门,问我:“大蛇,感觉味道怎么样?”
我说:“第一次吃,挺好。”
东哥喝了一口清酒,笑笑,抿了抿嘴:“就是不习惯让人家给你跪着是吧?”
看来我刚才的拘谨已经被他观察到了。我说:“是。如果那些服务员都是日本人,我还觉得没什么。可他们都是中国人,让我心里很别扭。”
东哥说:“有什么别扭的?日本人跪着跟中国人跪着有什么不一样?你要去美国吃,那跪着的还是美国人呢。大蛇,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平等,你花钱,你就是大爷,你就可以坐着,别人都得给你跪着。你要不让他跪,他还不乐意,因为他还要吃饭。在社会上混,是靠钱说话的。你别以为他们是在给你跪,他们是在给钱跪。”
“东哥说的对。”金楚附和道:“来这吃饭,其实吃的就是个服务。要是他们不跪着,我们还不如回家洗根黄瓜蘸酱吃算了。”
我默然。金楚跟东哥都说得在理,或许是我太矫情了。不声不响的小杰忽然来了一句:“其实我觉得黄瓜蘸酱挺好吃的。”
“那也是有钱才有的吃!”东哥没好气的说:“你要没钱别说吃黄瓜,狗屎你都吃不上热的!”
我差点笑出声来。看来小杰这脾气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而且要命的是还没有改正的趋向。我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能跟东哥混到一块去。
吃完饭,东哥丢给我一块手机:“以后就用这个号,有事情我会联系你。”
我接过手机问:“东哥,你啥时候会联系我?”我很急,急着想得到证明自己的机会。我觉得等待简直就是一种煎熬。那时候的我,宁肯在飞翔中被撞的粉碎,也不愿意四平八稳的在地上走着。
“不用急,就这两天就会联系你。”东哥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递给我:“这些钱你先拿着花。”
我迟疑了一下,接过钱装进兜里,那钞票仿佛烫手。我说:“谢谢东哥。”
东哥点点头:“大蛇,以后好好混。东哥保你有钱赚。”
有钱赚。这三个字照的我心里一片亮堂。却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漆黑之路。
第十章黑市拳
一.
我翻箱倒柜把没用的床单和被罩都拉了出来,把它们铺开,一块一块的挂在我住的房间四周的墙壁上。大枪很好奇,问我这是在干嘛。
我说这样能吸音。
大枪呵呵笑了起来,表情相当淫贱。他剔着牙花子说怎么了,叫的你晚上睡不好了?
我说能睡好,就是净做噩梦来着。
大枪愈发得意,怎么样,哥们的活还不错吧。你要是实在受不了,我从迪吧给你找个小妹妹回来玩,保证不超过二十岁。
我说拉倒吧,我对小妖精没有兴趣。
大枪剔完了牙,点上一根烟倚在门框子上,跟卖春的似的。他问:晴川现在挺好的?你还没去找过她?
我黯然了一下,说还没,以后吧。
谁知道这以后是什么时候。我希望赶紧到来。
过了三天,我等的愈发焦急,甚至都开始精神恍惚了,东哥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晚上七点去龙鳞大厦找他。
挂了电话,我的血液像放进开水里的温度计一样急速飙升,整个人陡然激动了起来,连双手都在微微的颤抖。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坐在床上半天都没有冷静下来,说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仿佛在等待命运的抉择,心里面充满了惊喜的惶恐。
该来的终究会来,终于等到时候了。
晚上七点,龙鳞大厦。我在一个套间里见到了东哥,屋里还有几个其他人,小杰也在。东哥给其他人介绍了一下我,说这是大蛇。然后指了指其他人对我说,这都是自己人。屋里人穿着一水的黑西服,看上去还真像是黑社会。我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东哥问:“今天晚上给你安排了一场比赛,没有问题吧。”
我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