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一下,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掏空了。我看着他的脸:“弟弟,你早晚得明白,钱就是万能的。”
钱不是万能的,但钱却在干着万能的事。
我离开家,重新坐上开往天津的绿皮火车。这趟火车我坐过很多次,每次的感受都不一样。比如这次,这趟绿皮车慢的像老牛一样,跟我下定决心归心似箭的心态完全不符,多多少少的有点煞风景。我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命犯天煞,总在准备好的时候被耽误一把。初中有一次开运动会,我报的是一百米,赛前感觉状态极佳,不夺冠不足以平民愤。就在我跃跃欲试千钧一发的时候,某领导又要上台讲话。一个县里来的大腹便便的官员走起路来跟母猪似的,好不容易挪到了台上,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着话筒喊道:“我……现在宣……布……田径比……赛……开始……”一句话说完差点歇菜,几个老师上来赶紧扶着上车走了,直奔当地的酒店。被他这么一搅和,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满腔斗志都变成了浆糊,在起跑的时候眼前全是他肥肉乱颤的影子,结果跑了个倒数。
车上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有一个男人没有座位,手里拿着一盒泡面来回走了三趟也没有找到在哪冲开水。他朝毫无表情的列车员打听锅炉在哪,可是列车员完全听不懂他那口河南梆子一般的口音。前座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那孩子不知道怎么了开始大声哭闹。女人劝了好长一番时间未果,结果抡起胳膊扇了她孩子一个清脆的大嘴巴子。孩子静止了两秒钟后,开始报复般的以更大的声音哭闹。我就在河南梆子和孩子啼哭的纠缠声中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以恢复昨天一晚上没有睡眠的神经。刚刚闭上眼睛有点意思了,忽然感觉有东西到了我的手上。我吓了一跳猛的睁开眼睛,看到手上放的是一包袜子。站在面前的列车员面带笑容的看着我,好像要玩制服诱惑。我还没开口,他就主动说道:“袜子,十块钱三包,先试后买。”
我瞅瞅袜子:“放我手上试?”
列车员职业性的一笑:“就让你试试手感。”
我抬头说:“我买了袜子就没钱吃饭了,你信吗?”
列车员继续笑:“不信。”
“真的,不骗你。”我把袜子递过去:“不买不买,你拿走吧。”
“现在不买以后可买不到这么便宜的了。”
“便宜我也不买。”
“过这村没这点了。”
“那我也不要。”
“这袜子穿着真舒服……”列车员还要向我推销,旁边的有个东北口音响起:“列车员过来。啥袜子给我瞅瞅,来十块钱的!”
列车员屁颠屁颠的被召唤了过去。那东北哥们一边掏钱一边嘟囔:“不就十块钱嘛,值当的磨叽这么老半天。十块钱也叫钱?……再给我拿一包,来二十块钱的!”
我苦笑一声无奈的闭上了眼睛,被人羞辱的感觉不过如此。推着饭盒叫卖的餐车来回跑了两趟,价格从十元变成了五元。等到第三趟推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三元。我经验丰富的果断出手买下了一盒。然后餐车推过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在火车上买东西,必须要做到三字真言:狠准快。
下了火车,华灯初上。从熟悉的出站口走出来,好多都是接站的,可是没人接我。只有一个中年妇女极其熟络的围着我转:“小伙,住店吗?便宜,还能叫特殊服务。”
我换上电话卡,给大枪打了一个电话,这家伙早就从拘留所出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极其嘈杂,几乎听不清说什么。大枪吼着说:“红叶迪吧!”
我打了个车去红叶迪吧,刚一进门两只耳朵就被喧嚣强劲的音乐给灌满了,重低音跟心脏起搏器似的一下一下敲打着胸口。舞池里面有好多人在跳舞,我一眼就看到了大枪,他正在里面忘情的扭着,硕大动感的身躯是如此的醒目。在炫目的镭射灯光下,大枪的舞姿相当的带劲,各种姿势各种飙,各种澎湃各种骚,他所表现出来的艺术感染力完全不亚于上面的两个领舞小姐。
一曲完了,终于给舞者们以暂时喘息的机会。大枪满足的从舞池里出来,朝我招了招手,搂着一个妆化的跟妖精似的小妞去卡座里。我刚坐下,大枪就对我说:“兄弟真是对不住,之前说要去帮你的,结果喝多了又,出了点事……”
“没事,我知道情况。晴川都给我说了。”
大枪惊道:“你见晴川了?”
“嗯,晴川去我家了,还给我拿了钱。”
“那我就安心了。”大枪搂着那小妞靠在沙发座椅上,点了一根烟:“幸亏当时把这事对她说了。对了,你回来通知晴川没有?”
我摇摇头:“没有。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现在……我还需要点时间。”
大枪抽了口烟:“嗯,理解。”
“大枪哥,我这次来还得麻烦麻烦你。我现在没地方住,想在你那住几天。”我说明了来意。
“好说。你就住我那就行。有间房空着,就是隔音不太好。”大枪很爽快的答应了我,接着淫荡的挑逗了一下怀里的小妖精。小妖精一撇嘴勾魂的撒起娇来,耸动着硬挤出来的乳沟,几乎当我不存在。
我说:“大枪哥,你现在不在风潮酒吧那边玩了?”
“不在那边混了,现在也不打拳了。练那玩意有啥用,赚不了几个钱。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去迪吧,谁还去酒吧啊。你看看这里啥环境……”大枪叼着烟,随便用手指了指:“玩的就是这个气氛,你看这里多少人,风潮才几个人。我在这间迪吧投了点钱,也算是一个小股东。趁现在有点钱就必须得做生意,让钱滚起来。这钱就跟牲口一样,不能让它闲着。等以后赚多了钱,我就去海边买套别墅,等以后养老用。海边的房子好啊,有个诗人不是说过什么来着?面朝大海,茅塞顿开。”
我点点头:“嗯,不错,有想法。”
“兄弟,刚才看我跳舞了吧?咋样?”大枪探过身子来,略带得意的问:“我这舞练了可还不到两个月,有点意思吧?”
“相当有意思。不以风骚惊天下,就以淫荡动世人。大枪哥你绝对的。”我由衷的恭维道。
大枪哈哈大笑起来,重重的靠在了背后的沙发上,烟灰洒的一桌子都是。
晚上跟大枪和那个小妖精回到了他的住所,离迪吧不远,一间简易装修的两居室,除了满地乱扔的衣服和卫生纸以外还算干净。我刚躺下没多久,就明白大枪说的“隔音不太好”是什么意思了。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叫床声就像是女高音二重奏,一波接着一波,死去活来的,仿佛要让全世界都听见。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敬业的叫床。过了好久,叫床声在一阵剧烈的节奏中戛然而止,接着便是大枪老牛一般沉重的喘息声。
我心说至于这么拼命吗?又没人给钱。
第二天一大早,那屋里又开始叫唤起来,哼哼唧唧的,好像还没睡醒。我在淫荡的早晨中出了门,找了个小摊吃了一份豆浆油条,然后去了泰拳馆找金楚。那个曾经和我交过手的泰拳男人。
金楚见到我很是意外,毕竟我已经不声不响的消失了那么长时间,而今又如城管一般的从天而降。他寒暄性的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啊……大蛇。”
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我身上的的寒毛都舒服的战栗了起来。我没有废话,直接说明了来意:“帮我联系一下,我想打拳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