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不出来。这是一门功夫，活到老练到老。你以为是当官啊，混上几年拿钱走人，一擦屁股没事了。云行，我告诉你，巴柔的这些技术也是不断的改进的。世界上整体的格斗水平在进步，巴柔的技术也在进步。你觉得自己练出来了，停个几年，就被别人超过去了。庄子不是说过这样的话嘛，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就是告诉我们要不断学习。”

我笑了起来：“鱼哥，看来你小时候是深受应试教育制度的毒害啊，被老师给教了个一知半解。庄子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求无涯，殆矣！意识就是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是无限的。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是很傻逼的一件事情。”

刀鱼一下愣了：“庄子是这样说的吗？”

我点点头：“千真万确。”

“日……”刀鱼爆了个粗口：“看来我误会他老人家了。”

“呵呵，跟你无关。被误解的东西多了去呢。”我说道：“政治需要。”

刀鱼一下坐了起来：“你这大学生不简单啊……你在学校的时候学习成绩很好吧。”

“好个毛啊。”他坐起来我躺下：“我是班里成绩最差的一个，奖学金三好学生优秀团员从来就没我啥事，英语四级都没过，老师说我是从渣子洞出来的。”

“这么惨？”

我一撇嘴：“应试教育就这样，脑残都是好学生。学校就是干这个的，不培养一大批顺民出来，对不起党和国家的关怀。”

“行了，不说这个了，反正我也不太明白。”刀鱼摆摆手：“云行，好好练练，等差不多了，我带着你出去打职业比赛去。有奖金的。”

“真的？鱼哥，啥时候啊？”我兴奋的一下坐了起来，如果能够参加职业比赛，那么我就能够证明我的价值，我再也不会是一个失败者，再也不会在这个社会上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太需要有一个能够接纳我的世界了。

“你急什么？男人要稳……就你现在的水平去了能活着回来就算不错了。”刀鱼站了起来去拿啤酒，“噗“的扣开，喝了一口，十分珍惜的舔了舔嘴边的沫子：“你现在实战经验还少，最近多注重一下力量和耐力方面的训练。我准备带你多去别的拳馆，跟他们多实战一下。回头买瓶红花油，有备无患。”

“我已经有了。”我想起来了晴川送我的那一瓶红花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点暖流荡漾起来。

晚上从酒吧回家，在楼前的路灯下面，我无意中瞅见有一朵小野花长在一堆碎瓦砾里面。当时天气有些寒冷了，可那朵深黄色的野花还小小的开着，在昏黄的路灯下面，就好像一个没人管的倔强的野孩子。我走过去，蹲下，看到这是一朵太阳花。我在老家经常见到这种野花，个头很小，也不好看，但生命力非常顽强。即使是在冬天，只要白天有太阳照在它上面，它就能活下去。

没想到在城市里也有这样的野花，跟一堆瓦砾死磕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

我扒开瓦砾，把小花连同下面的土一起捧了出来，回到家找了一个废弃的小纸盒栽上。我把它放到了窗台上，这样每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能照到它。我坐下来，看着它，好像有了一点寄托。我坐的有些愣了，那深黄色的小花瓣上面，仿佛有安静的阳光流过。

“你能活下去，我就能活下去。”我莫名其妙的对着它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自嘲的笑了起来。我站了起来，关上灯，能看到外面这个城市里寂寞的灯火。

刀鱼说的对，想要成功，我必须还要忍耐，还要磨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就让我从滚烫的热水开始。

在刀鱼的指导下，我开始了力量和耐力性的大强度训练。在一切格斗训练中，为了保证双臂力量的通达，背部的肌肉要比胸肌重要许多。胸大如奶那一定是练健美的，一个格斗高手的胸肌并不需要很大，但一定需要强有力的背肌和三角肌，所以在格斗中有“含胸拔背”一说。

而巴柔的技术对于双臂的力量要求很苛刻。在进入地面缠斗之后，如果对方同样精通于地面技术，那么取决于胜负的关键就是力量了。地面缠斗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在实施降服或者绞技的过程中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有的时候，只在一瞬间就能分出胜负。而有的时候，两个人可以纠缠在一起十几分钟，几乎筋疲力尽，也无法绞杀对方。

由于器械的缺乏，我只能选择最简朴但是最有效的方式进行力量训练。引体向上和俯卧撑是我锻炼双臂以及背肌的主要方式，悬垂式仰卧起坐用来锻炼腹肌以及腰力，用负重深蹲练习双腿肌肉的爆发力量——当然，我肩负的不是杠铃，而是刀鱼。

跳绳，长跑，蛙跳，变速冲刺……我如同一个遥控机器一般任刀鱼随意控制，进行各种各样剧烈的体能训练。他甚至变态到让我去爬小学校园里面的旗杆，只能用双臂的力量来回上下，双腿不能有任何的摆动！还美其名曰“机械臂力训练”。当我每次单纯的用双臂攀爬到旗杆顶端的时候，剧烈的心跳和肌肉的负荷让我都想一头栽下去。

就在这种最为原始却最有效果的力量锻炼之下，我身上的肌肉线条越发的清晰起来，原本有的一点点皮下脂肪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细致的肌肉。在酒吧里应付那些人戴着拳套的攻击对我来说已经游刃有余。随着深入性的训练，我像吸丨毒丨上瘾了一样，对于巴柔技术的精髓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知道吗，云行，”刀鱼是这样对我说的：“一个优秀的巴柔格斗者，在面对对手的时候，他看到的不应该是一个人。”

我有些疑惑：“那他看到的是什么？”

“是一个由肌肉，骨骼和关节组成的躯体。你应该像木匠拆解板凳一样去破坏它们。”

三．

格斗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格斗是暴力，是一个人摧毁另一个人的暴烈的行动。

从空手道馆那次切磋对战后没多久，刀鱼带着我又去了另一家拳馆会战。去之前，我有些忐忑，我怕输。我不是害怕输了之后身体上遭受的物理打击，而是害怕心理上会承受不了。我把这个顾虑给刀鱼说了，还以为他会安慰我，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乃成功之母”一类的话，没想到刀鱼却严肃的对我说：“要把格斗当做一次搏杀，不能输，输了就会没命！你这样想着，就不可能会输了。”

我看着刀鱼的眼神，心里面慢慢的泛上来了一股血腥味。

那是一家泰拳馆，我对那次的记忆还是挺深刻的，刚进去的时候，拳馆的人正在训练，里面放着那种悠扬单调的曲子，每次擂台上泰拳跳拜师舞都要放的音乐，好像是唢呐吹出来的一样。乏味枯燥的调子里透着一股杀气。

馆里的人有的在打沙包，有的在做空击。拳台上有两个人在训练，一个人手执双靶，腰间还系了一个腰靶，在给另一个穿着火红色短裤的人做引靶训练。那个打靶的人身材精干，背部的肌肉线条和六块腹肌清晰可见。左右扫腿如同毒蛇一般快速，踢在脚靶上“砰砰”作响，可见其力量之狠毒。在拿靶人后撤的时候，他能够快速跟上施以拳技和膝攻，步伐相当灵活。

我跟着刀鱼走过去的时候，他从拳台上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瘦削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冷冰冰的眼神显示出了他极其优秀的心理素质。到了更衣室里，刀鱼对我说那个人叫金楚，曾经在缅甸打过比赛，现在是这家拳馆的教练。

我开玩笑的问：“不是跟他打吧。”

刀鱼说：“就是跟他打。”

我一听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鱼哥，这不是开玩笑吧。那人可是个高手啊。”

“他是高手，但他平时练习的都是站立系的格斗，根本就不懂地面技术。”刀鱼揉着我的肩膀，一边给我放松一边说：“再说这次比赛他戴拳套，你不用戴拳套，到了地面就是你的天下，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