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华妍走了，胡馨悦从那天以后也没有了消息，世界仿佛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切就像重新摊平的沙坑，不见了一点踩踏的痕迹。可我的心里却不复安宁，像我这样一个孤独寂寞的年青人，总是不可遏制地把这些与自己有关的女人作为自己思想的鸦片，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要依靠这些隐秘的东西填充内心的空虚。

有好多次，我甚至想铤而走险，主动去找我的梦中情人——廖梅，可是，我往往在行动之前的一霎那丧失了勇气。

元旦前的一天下午，廖梅突然打我办公室的电话，告诉我说我们大学的一位教授来了，晚上让我一起吃饭。我喜不自禁，一是这位教授是我和廖梅很尊敬也很亲密的老师，他甚至有过撮合我和廖梅的想法，还曾经推荐出版了我的第一部小说；二是有了和廖梅接触的机会，我可以把我从胡馨悦那里得到的消息做一下证实。好不容易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我急匆匆朝宾馆赶去。

吃饭的人不多，只有老教授、廖梅、廖梅的老公、新来的县委副书记和他的司机我们六个人。廖梅的老公和我只见过一次面，这次见到感觉他有些发福，眯着眼睛抽烟，一副公子哥儿的派头。这个家伙在场是我始料不及的，在他面前，我不仅内心有些不快，而且感觉到在气势上对我有些压力。新来的这位副书记姓李，我在上周的机关干部大会上看见过的，还不到四十岁，很稳健很干练的样子。我一一打了招呼，李书记让我到老教授身边就坐，我却挨着李书记司机坐下，廖梅在对面冲我微微点点头。因为有领导在场，这里的气氛远不如我路上想象的那样轻松，我脸上堆满谦恭的微笑，浑身却感到很不自在。廖梅脱了外套，黑色的紧身毛衣勾勒出曼妙的身材，不时起身为大家倒水。

老教授一副很开心的神情，慈祥的目光逐一掠过我们的脸，笑呵呵地说：“我这次来，是顺道来看看你们的。李岩，嗯，你们的李书记，刚到你们这里履新，我也算是来祝贺，哈哈！毕竟是我的嫡传弟子嘛，每上一个台阶，我就多了一份荣光，一份欣慰！”

李书记忙起身鞠躬，道：“谢谢您老，师恩难忘呢！”

老教授举手示意让李书记坐下，接着说：“廖梅和金辉也是我很得意的门生，两个人都是才华横溢，才高八斗。当年我料定金辉必成大器，不知最近有什么大作问世，给老师说说看？”

我诚惶诚恐，连忙起立，道：“我毕业两年来，都是做机关文字工作，很少写出像样的东西，大都是豆腐块什么的，拿不上台面，辜负老师的厚望了。”

老教授大手一挥，道：“做文字工作也是很不容易的嘛，成为你们这里的一支笔，也算为母校争光了，是吧？”

李书记接过话茬，询问了我的一些情况，然后说：“我刚来，感觉办公室的文字工作还需要加强，正在物色文秘人员。。。。。。”

廖梅马上说：“金子，还不抓紧为伯乐书记敬酒？”

我会意，马上站起来为李书记敬酒，李书记端起酒杯，对廖梅道：“你这个小师妹不陪着喝一杯？”

廖梅莞尔一笑，端起酒杯，飞快地和我对视了一眼，说：“有李书记这样的师兄，金子以后就有用武之地了，干！”

老教授谈性更浓，道：“古人曰：学而优则仕。是有道理的。满腹经纶，就要报效国家嘛。再说，做官和做学问并不矛盾，苏东坡、白居易、王安石，还有那个陆放翁，等等等等，哪一个不是做官的？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著作等身的？金子要好好规划自己的人生哦！儒家倡导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要有这个志向！”说到这里，老教授突然停下来，望着我，问：“你还没成家？”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没考虑呢。”

突然想起大三的时候老教授讲《钗头凤》的事情，当时同学们拿我和廖梅比作陆游和唐婉，老教授就大笑着说过一句话：“乐观其成！”我偷眼看廖梅，她的脸“腾”地红了。

李书记笑道：“县委办有个机要秘书小丁，和金辉挺般配的，她父亲是我在市委组织部的同事，我来这里的时候，嘱咐我帮他女儿物色一个对象呢，——要不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李书记的司机说话了：“我看准成！这媒人我来当！”

廖梅的老公一直没找到话茬，这时候突然站起来，叫道：“金子，你小子运交桃花！来，哥们陪你干一大杯！”

廖梅低头剥着一个橘子，不说话。我忽然想挑逗一下她，就说：“廖梅一起来吧！”

廖梅只好端起酒杯，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三

元旦过后不久，大街上渐渐现出一些过年的光景来，乡下的人们开着各种农用车辆到城里来采购各种年货，本来就拥挤不堪的街道变得更加纷乱和喧嚣。丁娜拽着我的胳膊神采飞扬地走在繁华的大街上，高跟鞋撞击地面的“橐橐”声敲击出欢快的节奏。

有李书记的撮合，我和丁娜闪电般地进入了恋爱的快车道。这个小我四岁的女孩——是的，我从心理上总觉得她是一个小女孩——一下子就坠入了爱河，不到一个月，就爱得如胶似漆，爱得天昏地暗，爱得毫无保留。在我眼里，丁娜并不是我理想中的那种貌如天仙、风情万种的女人，只是可以勉强接受的女人。按照潘篱的说法，丁娜身上捆绑了对我很有吸引力的附件，这些附件促使了我放弃了一些想象中的东西。其实婚姻和爱情虽然不像商店促销的那种“混搭”，但客观上难免掺杂感情以外的其他因素，按图索骥不可能，墨守成规也难如愿以偿。丁娜的父亲是市委重要部门的领导干部，从门当户对的角度看我们的结合，显然我是在攀龙附凤，怎么可以在苛责丁娜的身高和肤色呢？潘篱说：“你小子别不知足了！如果丁娜个人硬件像廖梅那样，怎么可能轮到你这个乡巴佬？”潘篱为了和胡馨悦的那次扑朔迷离的幽会付出了血的代价，可是他在一次次的风花雪月里也总结出不少的真知灼见。不服不行啊！

昨天丁娜向我透露两个信息，第一，李书记正在考虑让我去做秘书；第二，她妈妈想见我一下。

晚上我躺在床上琢磨这两条信息，感觉蕴含丰富，意味深长。做李书记的秘书，无疑是一件激动人心的大好事，但目前还只是在“考虑”，“考虑”就是还没有做出决定，因此“考虑”几乎相当于“考察”。考察什么呢？秘不可宣。丁娜的妈妈想见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爸爸妈妈都想见见我？但这种事情一般要说成“妈妈”想见，妈妈更多的是代表一种很温暖的亲情，但妈妈往往不是决策人物，爸爸才是决定者和主宰者。我的这次拜访，是一锤定音呢还是考察呢？再说，这两件事之间是否存在一定的关联呢？

“你爸爸不见我？”我问丁娜。

丁娜怔了一下，有些紧张地望着我，说：“这是我妈妈说的，我爸没有说。。。。。。”

我笑了，这小妮子真纯！

于是我们约好今天下班一起去商场为我买一套像样的“行头”，把我包装一下。丁娜说，她已经看好了一套西装，而且攒好了那笔钱。

说实话，我心里有一种柔柔的感动，抱着丁娜好一阵子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