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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香这么一问,我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这一点:柳香来了,是要上厕所的。不管有多少顾忌,总不能不让人家上厕所啊。我随即答道:“能啊,女厕在四楼走廊里边。”
我站起来给柳香推开门。柳香端着水盘,绕过我出去了。
我所住的这栋公寓共五层楼。一楼到三楼住的是男性公民,四楼五楼就是女性住了。一般情况下,每个房间住两到四人,像我这样一个人住一个房间的,在整个公寓里,也不过三五人。这几个人大多都是两地分居,单位福利又不错,又挂着点官衔,才有资格一人独住一个房间。
柳香出去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我的诗稿往被褥深处塞了塞,这才拿出我要修改的稿子放在写字桌上,捏着笔听外面的动静。房间里有些闷热,我便把衬衫脱了,只穿着跨栏背心,端坐在椅子上,硬逼自己往下看稿子。
过去了十多分钟,柳香回来了。她端着水盘,没把门关严,我站起来,往外看了看,才轻轻地关上门。
柳香看看我,脸上现出不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看也晚了,有两三个人看见我了,还问我新来的吧,女孩子,咋还住在三楼?”
柳香的语气神情不像是骗我的样子。我心里一惊,止不住问了一句:“长得什么样,那几个人?”
“啥样?丑的俊的胖的瘦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啥样都有。咋的了?”
柳香这么一说,我才确认她是在吓唬我,我这悬着的心才落了地。柳香问完,还站在那里等我回答。我说:“没咋地,随意问问。”
柳香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你不是把我当成了你亲妹妹了吗?还怕啥呀?”
我无可奈何地干笑了一声,说:“亲妹,赶快睡吧!”
柳香没理我,一屁股坐在床边,双脚交替着褪掉凉鞋,拽过枕头,拍了拍,就侧身躺下了。
我以为她马上就要睡去了,心里暗暗高兴了一下,赶紧回过身,把目光盯在稿纸上。没想到,我刚看了两行,还没看清这两行写了什么,就听柳香问我:“我可以耽误你一会儿吗?”
我又回转身,说:“行啊。”
“那我问你,你读过舒婷的诗集没有?”
我说:“好像读过。”
“读过哪一首?”
我说:“她的诗我没有完整读过,好像读过她写的《致橡树》,还是在一本大众读物上。”
“她的《神女峰》,你没读过?”
我说:“没读过。”答完,等她继续发问。可我等了半天,人家照样翻看诗集,不再问我一句话。我忍不住了,催她说“我等你继续问呢。”
柳香说:“我问完了,你也答完了。”说完继续翻看诗集。
我说:“那,我开始修改稿子了。”
柳香说:“我问完了,你也答完了,你不修改稿子,你想干啥?”
我无可奈何地挠了一把脸腮,想笑,却没敢笑出声。我感觉,柳香跟我耍娇似的怄气斗嘴,比她跟我说爱呀情的要轻松多了,房间里充溢着快乐的气氛,我也品尝到了柳香跟我耍娇斗嘴的甜蜜,心情也就好起来。带着这种愉悦甜蜜,我转过身来,开始从头至尾专注地看了一遍样稿,把需要修改的地方做了标记,结构上做了局部调整。这时,听柳香好像是坐起来,窸窸窣窣的,似乎是在换衣服或者盖被子。想起回公寓时,坐在出租车上我下的决心,便尽力地把注意力放在稿子上。毫不留情地删去一些官腔废话,之后,开始添加细节,笔墨重点放在城市建筑审美功能和人文关怀上,重点体现建筑的微小细节蕴含的大爱,并以那个没有下肢的残疾人为例,写了城市建筑处处有爱时时有情,因为有爱,这个城市便充满了希望,等等。添加完这些,又觉得还应该对经理于一阳开发的楼盘多费些笔墨,多拍拍他的马屁,以便有借口和他聊一聊,求他多关照一下柳香。
写完了那个楼盘,我估计时间大约过去一个半小时了,也好长时间没听见柳香翻看书页的声音了。我怕棚灯光线影响柳香的睡眠,想把棚灯关掉。我一回头,却见柳香下巴抵在枕头上,清澈的眸子正看着我,我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眼神里除了仰慕,还蕴涵了幽深的情愫与沉迷的爱意。我扔给她的薄被,她并没有盖在身上。上身还是那件吊带背心,隐隐可见的是她的一对精致的丨乳丨房,挤压在身体与床铺之间,牛仔短裤已被她脱掉扔在脚底,下身只剩下遮体的丨内丨裤了。
我心里止不住跳动了几下,赶紧稳住神,说:“盖上被,别晾着。”
“这大热天,你穿着背心,却叫我捂被子。咋想的,你?”柳香说。
我又催她:“你赶紧睡吧,听话!”
柳香说:“我不是想看看山沟里出来的才子,是怎样点灯熬油、汗流浃背溜须市长嘛!”
柳香这句话,立刻令我想起五年前那个秋夜,她看我抽烟的情景。同样的情境,同样的心境,但柳香的表述却不同了。柳香说我溜须市长,那只是她爱慕仰慕我的另一种表达。我也能感觉到,柳香也在替我自豪。是的,我不应该自豪么?我一个大山沟里出来的穷小子,现在能坐在这里爬格子,几个官职不同却怀着相同目的的官员,焦急地等我这篇稿子为自己歌功颂德呢。我因此而掂量出这个稿子的分量,我由此也掂量出我自身的价值。
我假装无奈地说道:“那你就看吧,我改到天亮,你也看到天亮。”说完,我回转身,硬逼自己把目光与精力放在稿子上。
这时,就听柳香说道:“你写吧。我对牛弹琴,弹困了。”接着,我听见她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想睡了。我赶紧伸手把棚灯关了,又开始看稿。但是,我已经不能改下去了。刚才回头看见柳香那身穿着,我心里只有一个欲念:就想回头看看睡觉时的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