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输入图片链接即可插入图片,限5个链接我刚到市里任职时,桥下这条河污染严重,河岸边杂草丛生,垃圾堆积于岸边,靠近水边的垃圾在波浪的反复冲击下飘进河里,又晃晃悠悠地往下游漂浮。河岸边散发着腥臭的气味,刺激人的鼻孔,走到岸边的人不得不捂上鼻子。经过几年的治理,现在,岸边的垃圾已不见踪影,水质变得清澈。前年,经过城市的这段河道,又修筑了几道橡胶堤坝,将河水拦蓄成平静而宽阔的河面。一到夜晚,道路两侧的灯光与靠近河岸的楼房灯光便有了照出自己风采的镜子,给这个城市增添了玄幻般的美丽。城市因水而灵动,空气因水而湿润,正因为这几道拦河大坝,使得河面才有了这样的水韵光影。
我和柳香站在栏杆边,在濛濛细雨中,眺望平静而宽阔的河面,只见大河南岸鳞次栉比的楼群灯光与街灯争相媲美,一簇簇一串串地倒映于河面之上,整个河面成了璀璨缤纷的玄幻世界。河面光影与河岸景色如一幅对称的画卷,在我俩的眼底流光溢彩地往前方铺展。
过去,每当我站在高处,看到那簇拥在一起的点点灯光,我总是有些伤感。那数不清的点点灯光,差不多每点灯光就是一户人家,但这数不清的灯光,却没有一点灯光属于我秦仲远的,因为不是我的,所以,在我眼里,那些灯光也就是灯光,引不起我的任何联想与感触。而今天,在我与柳香共同拥有的美好时光里,那些光影缤纷的流水,不仅带走了心中久而不散的郁闷与忧伤,而且给我送来流光荡漾的温馨与宁静,那些生命历程中的遗憾似乎减淡了许多。
心情好了,我便想到我要写的文章来。这条河的治理成就能够说明,那些常常被人骂来骂去的官员们也不光会动嘴皮子的,有时也有点奇思妙想,生生地把这条污浊的大河,治理成一条流动幻变的风景线。我不知道这事儿是哪个部门干的,但总算干点正事儿,仍属于城建范畴,值得我写上一笔。
这时,伞上的雨滴声越来越大,落在近处的雨滴溅起水花。我看看柳香,说:“我们回去吧。”
我俩下了桥,走了一段路,就在我俩要走向一个小慢坡时,我俩几乎同时停下脚步。离我俩不远处,有一个完全失去下肢的男人,上身直立在一个小平板车上。这个小平板车是用四个碗口粗细的轴承当轮子,用两根铁棍做轴,把木板搭在铁棍上做成的。这个没有双腿的男人将自己用布绳紧紧地束绑在平板车上,两只手支地向前慢慢地移动,每移动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力气。他的全身已经被雨淋湿,可他仍然不紧不慢的向前移动着,丝毫没有把淋在身上的雨滴放在眼里。小车要爬小慢坡了,我和柳香赶紧追过去,想帮他推车。可是,没等我俩赶到,已有一对男女来到这位残疾人跟前,男的想帮他推车,女的想给他打伞,但这个残疾人摆摆手,坚决地拒绝了别人的帮助,继续坚毅地用自己的上肢支地,一寸一寸地爬上了坡。爬上坡,这个残疾人对我们几个人笑了笑,嗓音洪亮地说道:“本来我想洗澡,没想到,一出门这雨给我洗了一个凉水澡。你们给我打伞,我就洗不上凉水澡了。”说完,他抹了一把脸,又补充说道:“谢谢你们想帮助我!我没有双腿,可我能够走路!所以,我不想麻烦你们。”
听了这位残疾人的话,我看见柳香眼里闪着泪光,而我的眼睛也湿润了。残疾人身上的坚韧与乐观,深深地感染了在场的每个人。这一男一女的举动,也深深地感动了我,我的心里涌荡着一股暖流。我回头看看平板车经过的小慢坡,见到这个小慢坡是专门为残疾人手推车修的专用通道。怪不得小平板车能够顺畅地移动了。
我站在原地,望着雨幕中的城市,感觉这是一座有爱的城市,尽管一些人们的生活还是那么艰难。因为有爱,这个城市便有了希望。这些爱,不仅体现在人的行动中,也体现在建筑细节上。我心灵为之一动,喜出望外地想:我终于给我的文章找到灵魂了。
柳香也在沉思,半天,我听她醒悟地说道:“原来,没有腿的人也能走路啊!”
看到这位残疾人,我给我的文章找到了灵魂,而柳香找到的却是前行的力量。我清醒地意识到,柳香所获得力量,使得我维持我俩的亲兄妹关系将变得更加艰难。虽然如此,我内心还是万分的高兴,这个残疾人的乐观与坚毅,将永远地定格在柳香的记忆深处,成为她前行的力量。
高兴归高兴,我却不能就残疾人的话题说下去了。想起前几天回老家,柳香说,每当看见那些缤纷的灯光,她就想到灯红酒绿。此刻,我很想知道柳香看了那些灯光,她会想些什么。改变她对城市灯光的看法,也是今晚我拉着她看夜景的主要目的。于是,我问柳香:“刚才,你看到万家灯火的景象,你想到了什么?”
柳香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却说:“住在山沟里,只能想象万家灯火是啥样的;到了市里,才知道什么是万家灯火。看到那一点点的灯光,我想,每一点灯光下都会有幸福的故事发生吧。”
我看了一眼柳香,想:她的脑瓜装的都是什么呢?柳香一定想到了自己的苦难身世,才有了这样的感慨吧。
我说:“柳香,那些故事,可不都是幸福的,也有不少故事是忧伤的,甚至是痛苦的。不知你注意到远处山脚下那片灯光没有?那是一片棚户区,灯光微弱而稀疏,棚子夏不遮雨冬不避风。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生活很困苦很艰辛,有的人家是几代人住在一个棚子里的,那里的灯光很微弱,可住在那里的人们,也有许多快乐。”
听我说完,柳香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就像我,这个城市没有一点灯光属于我,但我觉得,在这个雨夜,在这把伞下,我的内心依然幸福。”说到这儿,她看了我一眼,问我说,“你跟我想的一样,对吗?”。
我没来得及细想,赶紧回答:“我当然幸福!和我的亲妹在一起,在没有灯光的暗夜里照样幸福!”
柳香笑了,说道:“你拥有你的幸福,我拥有我的幸福。你别总是纠正我,行吗?”
我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
我以为说过就过去了,没想到柳香看了我一眼,又接过我刚才的话茬,笑眯眯地问我:“在没有灯光的暗夜里,你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在一起。我想问你,那是怎样的幸福呢?”
柳香完全是“不怀好意”地偷换概念:我说的“暗夜”,绝不是她说的“暗夜”。不过,听了她的话,几乎在一瞬间,我的心就砰砰地跳动起来,血液涌向脑门,脸颊发红发烧。
在没有灯光的暗夜里,我和柳香在一起,那该是怎样的幸福?不用细想就有现成的答案:只要我与柳香在一起,用不着一点灯光,甚至用不着一点星光,我俩就能进入男女相恋的最高境界——那是身体与灵魂的碰撞与交融,而绝非简单的感官享受。那是天底下最深刻的幸福,是倾心相恋的一对男女最甜蜜的幸福!这个问题,以前我想过许多遍了,答案就在我心里,就在我嘴边,而此刻,我却不能吐露一个字。
我开玩笑地解释说:“在漆黑的夜里,黑咕隆咚的,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这时,亲妹妹在身边,作为哥哥能保护亲妹妹,那就是幸福。”
我说完,柳香赶紧说道:“那,你以后就经常在黑咕隆咚的夜里,保护你的亲妹吧。”
我再无法回答柳香了。柳香已不是五年前那个柳香了,她不再自我哀怜,用自己的苦难与悲情去赢得别人的同情,而是带着一片阳光,主动追求人生的幸福。我不得不想,她在哪里获得了这种生命的力量?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看见那个没有双腿的男人也能走路吗?
我陷入沉思中,但我一时难以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