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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头，想伸过手去，但胳膊没有一丝抬起的力气。柳香见我僵在那里，心事满腹地叹了口气，无不伤感地说道：“唉，我说说罢了，你敢触摸我的伤痛么？和心里的伤痕相比，那个小疤痕又算得了什么？可能是老天可怜我了吧，为了抹去我这段伤心的记忆，老天早让它痊愈了。”
柳香说完，便把目光投向远山，陷入了沉思。此刻的远山，在月亮的清辉里，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在我心里，柳香的沉思一如那些远山，迷迷蒙蒙的，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最清晰地还是心里那长久的疼痛。我不知道，这个人世间，还有哪对恋人能像我俩这样，一提起丨乳丨房，没有两性缠绵的欲望，甚至没有羞涩，却只有不敢触摸的伤痕落满心头。从我在玉米地头看见柳香丨乳丨房的那天起，这种长长地忧伤与疼痛，一直如影随形地伴随我。我知道，只要我和柳香还是这样没有结果的相爱下去，这种忧伤还会延续着，一直延续到我生命的尽头。
此刻，夏夜的风已静止在树木的枝头，听不见林涛的私语，只有我俩前方的小河还在絮絮叨叨地诉说什么。不知今夜它会流向哪里，但我知道，只要它流着，它流向哪里，就会把我和柳香今夜的忧伤带向哪里。此刻，落满河岸与山坡的皎洁月光，如同我的心境一样苍白，并永久地涂抹在我未来的记忆中。
我想，此刻，柳香一定比我更加的伤痛，她沉思的摸样，将成为这个山乡之夜最伤感的回忆。
我在心里说：柳香，你这个小疤痕，几乎疼痛了我的一生，也幸福了我的一生，不管它在不在了，都将继续疼痛而幸福着我的人生，时刻提醒我要深深地爱着你，直到我咽下最口一口气。而我嘴上却说：“柳香，时间会治愈一切，也会流失掉一切，包括爱情。只有亲情才是长久的，亲情是一辈子的！而爱情，当你我走过这个年龄，就会逐渐减淡以至于最终消逝。有多少恋人，当初海誓山盟，说什么爱到海沽石烂、地老天荒，可是，终究抵不过时光的磨砺，成为陌路。这样的事例我听到很多。你我成为亲兄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哥会关照你一辈子，你也关心哥哥一辈子。至少，你我能经常相见，这不是很好么？”
听了我的话，遥望远山的柳香看我一眼后又低垂下头，胳膊抵在膝盖上，双手托腮，她那样子，好像在思考别人说的话。我知道，我的话丝毫没有走进她的心灵。
这段时间，我总是占据抉择主导地位劝她做什么，却一直不见效果。我便想，我把现实摆在她的面前，让她自己抉择吧。这样做虽然有一点残忍，但是，也只能这样了。于是，我说：“柳香，你想一想，你我难以走进婚姻，即便是爱到永远，又能怎样？这一点你想过没有？现实就那么明明白白地放在那里，你看有什么办法能走出这个困境？”
柳香还是双手托腮，也不看我，语调伤感地重复我原先说的话：“海沽石烂，地老天荒？可是，我们何时有过这样的海誓山盟呢？哪怕这个地老天荒转瞬即逝，我也能欣慰地对自己说：我深爱的人，爱过我了。”
柳香说完，我才意识到这几句话明显地吐露了我的心声。只是，伤感沉思中的柳香没有体味出来而已。
我俩又陷入了沉默。我看看表，时针已指向午夜十二点。柳香见我看表，说：“着急了？那，咱们回去吧。”
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毫无结果的回去了。我坐着不动，带着恳求的表情看着柳香。柳香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当你的亲哥吧。我当你的什么，你就别管我了！”
我失望地说：“可我，我要告诉你母亲的！我能告诉她，我是你亲哥，而你还不知道是我什么吗？”
柳香想了想，说：“我就叫你秦哥吧，在我妈面前。”
听完，我兴奋地抓住柳香的胳膊，问她：“你同意了，你叫我亲哥？”
柳香一抬胳膊肘，甩掉我的手，说道：“是秦哥，不是亲哥！我可不想有你这样的亲哥！”
这我才知道听差音了：亲哥与秦哥，只是一声与二声的差异，她叫我秦哥，不仔细辨别，也就是亲哥了。我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完全可以在柳香母亲面前蒙混过关。这也是无奈的折中之举。我心里不得不佩服柳香的智慧，她巧借了我姓氏读音，解决了我的难题。这近乎是小孩子玩家家的游戏，被柳香用得炉火纯青，我想笑，可是我的笑却凝结成两滴泪水，噙在我的眼角。我想，人世间，为什么总是给我俩这些苦涩的抉择呢？
我怕柳香看见我的眼泪，赶紧低下头。这时，我听见了柳香轻轻的哭泣。
我一把将柳香搂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我含泪地笑着，笑声中哭着，说道：“柳香，从现在起，我有亲妹妹了。哥会照顾你一辈子，心疼你一辈子！”我说着，脑袋顶上柳香的额头，泪，滴在柳香的脸腮。
柳香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最后，她停止了挣扎，扑在我怀里失声痛哭，边哭边说：“等我走出来，等我走出来那一天，我再叫你一声亲哥，好么？”
我点点头，再次顶上她的额头。
等柳香不哭了，我便牵上柳香的手往回走去。在失落了很多的同时，我也欣慰地想：回去，终于可以向柳香母亲交差了。望着那弯月亮，我暗暗地发誓：以后，我秦仲远看见柳香，可不准再有男女相爱的念头了，月亮可以为我作证。
想是这么想，可是，我握着柳香柔软娇嫩的手，这心还是那么狂跳。我问自己：我秦仲远是不是在自欺欺人，一直在自欺欺人？问完，我便松开柳香的手。柳香立刻知晓了我的心理，抓住我的手，嘴角轻轻地一抿，带着一点嘲笑说：“我是握我秦哥的手，你是握你亲妹妹的手，这回，心里不别扭了吧？”
我苦笑了一下。此刻，我真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艰难的抉择等待我。更不知道，柳香能在哪一天把“秦哥”叫成“亲哥”。
想不出不可预知的未来就不想了，还是想一想回到柳香家，怎样才能滴水不漏的向柳香母亲交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