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天老天作美，恰逢一个周末。但又人事难违，碰上县里进行全县中小学素质测评，我和章世被安排到百里之外的梨云山去监考。
凌晨五点钟就万般无奈地爬起来去莲花山监考。停在外面的车子都结了厚厚的一层霜花，我倒了一瓶开水将前面的挡风玻璃上的的冰花融去。
车子让章世开，想着昨天晚上和妹妹聊天到太晚，才睡了五个小时不到，也没有十足的精力去开车，还是坐车舒服。
到了街上，领队的柴校长已经和中心小学的两个女老师在路口等。就着蒙蒙的灯光，看上去还是两个长相不错的年轻女老师，但我好像都不认识。听柴校长说一个姓石，一个姓古。过了几分钟后，才想起其中的石卿上次在雨林小学是见过的，当时她做了菜，也喝了酒。另外一个古晓筝老师，也从徒弟口中听过她的名字。
一路上，柴校长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沿途的风土人情，我和章世都应和着。两个女老师显得比较安静，其中石卿可能是因为山路颠簸有些晕车根本就没有兴趣说话。
在考场上，看见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摘录了唐代元稹的一首《菊花》：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我的心瞬间又回忆起半个月前和丝丝妹妹去**祠的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的诗兴被触动，一边监考一边写下了这首诗：忽闻**（B县名）有陶家，乘兴携君寻芳华。朝发*（A省简称）水月未穷，午近（B省简称）山日正浓。红叶松林迎远客，黄花篱院别清秋。不惜千花随日落，但谢一花伴星游。
自我欣赏着，觉得还是挺满意的，也奇怪自己四年了还能写诗。此前诗词学会的老师总是邀请我写点诗送过去，我一直没有兴趣和素材，最后总是作罢。其实那份刊物上的诗歌质量参差不齐，主要是以倡导传统文化为主，鼓励大家多写。学校很多学生的涂鸦都能采用，我想自己随便写些什么，都毫无疑问地会刊发出来的。可我始终还是没有下笔，我不是一个随便敷衍的人，并且我一直赞同“诗言情”、“诗言志”之说，自然也就反对无病呻吟。
这天，我却抑制不住又十分顺畅地写出了这首诗，这说明了什么？我问自己？我对妹妹真的真的动了真情吗？
下午是石卿和章世监考，我和古晓筝休息。在早上来的车上，古晓筝都没说几句话，性格估计是很内敛的。但此时在陌生之地，只有我们两人（柴校长很困，在车上休息），百无聊赖，也就聊了起来。
我说起新来的几个支教老师，她很奇怪我怎么会认识。随后恍然大悟说你是丝丝哥哥吧，都她告诉你的吧。我说是啊，同时也奇怪她怎么知道我是丝丝哥哥。她想了想说是小瑞说的。接着问我是亲哥哥吗？我说不是。我解释说，是注定的，我们很有缘分，同月同日生。她感叹说是啊，还分到一个地方来了。我说对啊，同月同日生并不稀奇，而这种咫尺的不期而遇却十分难得。她羡慕地说真的很神奇。
我俩就这样一边聊着一边等待着考试的结束，希望早点结束，早点回去。我根本就不想来监考，如果此时在江口和妹妹在一起该多好。可是现在，何时回去都不知道，听柴校长的意思，他似乎也不想让这个平安夜平淡无奇，他有他的打算有他的去处，而我们就必须跟着做司机做保镖，石卿和古晓筝就得做秘书。我们自己的平安夜估计就要泡汤。
我不禁开始焦灼，如果今晚真的回不去江口，我对妹妹的承诺该如何兑现，我给她买的苹果该如何送达？礼物可以明天，但苹果却不能。
如果身不由己的话，我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那只能用下下策，和王子猷一样乘兴夜奔。不管多晚，只要还是今天，不管多远，只要还在这个地球上，我今天一定要见妹妹一面。
考试在五点准时结束，接着就是例行吃饭喝酒。
想和妹妹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做什么，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有没有吃饭。又觉得还是不打好，问了又怎么样？我回得去回不去都不确定。在我视眼所不及的平安夜的世界里，妹妹过得精彩也与我无关，妹妹过得冷清却会令我难过。不如不问。
章世说他开车，所以我被盛情逼着喝酒。七点半左右，杯停盏放。听到柴校长说了一句我们今天最想听的话：回江口。章赶紧去开车，柴校长买了好几大袋当地的特产，塞满了后备箱，差点就要装不下去。章看见我那个黑色的大袋子说：是给丝丝买的礼物吧。我点头说是啊。心想章世这家伙还真瞒不过他。当然我也不想瞒他，只是不要让柴校长和石卿她们知道就行。
在回去的车上，大家兴高采烈的，连石卿都兴趣盎然。柴校长提议要去说HIGH一下，于是决定去B县唱歌。他们都说要找丝丝和小瑞出来，于是开始打电话。我坐着沉默不语，听他们的结果。电话打通了，妹妹和徒弟都在家里。我有些高兴：她们总算在家。之后就听到妹妹并不愿意出来，他们就一起对她进行轮番游说。妹妹似乎没有被说动。电话挂了，大家还不死心。章世说，邓，再打个电话。我说好，我心里也希望妹妹能出来和我一起过平安夜。
电话通了，我说妹妹，等下出来玩，我们去接你们。她问我在哪？我说在梨云山。她问：你和他们在一起吗？我说是啊。她说好晚了，我们不去了，你们自己玩。我急道：不晚不晚，何况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呢？她嗤嗤笑道礼物送过来可以，接人的话就免了。我还想说什么，电话突然没电了。
大家并没有放弃。柴校长又打了过去，这下说了几句，妹妹就弱弱地同意了。大家很高兴。章把车开得飞快。我心里对妹妹却有些不满：校长打电话给你你就出来了，哥哥打电话给你你就拒绝，丫丫的真伤我的心。
考虑到平安团队伍壮大，车子坐不下。我们说再找辆车，柴校长就拨通了另一个同事严成曲的电话，严老板和他老婆商量了下最后同意出来。
到了江口街上，严老板已经等在十字路口。他们三个下了车，我和章世立马向长村驶去。虽然，道路曲且长，但因为夜阑人静风和路畅，加上我和章的心情也轻快飞扬，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十分钟就到了，看见妹妹家院子的铁门，客厅的大门都敞开着。我拿了礼物就奔了进去，妹妹和徒弟听到响声也从房间出来。我把圣诞老人举到妹妹面前接着又把礼物塞在妹妹的怀里说：”妹妹，来看看，圣诞老人给你送礼物了！你给哥哥提过的愿望，哥哥这样子算不算做到了？”妹妹显然很是惊喜，美丽的大眼睛闪亮闪亮地跳动，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我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但哥哥把它当真了。她脸一红，低着头快步地把布娃娃放入她的房间。我也给了礼物和苹果给徒弟，她兴奋地说谢谢师傅。
章世跟着走进来，贼笑地看着这一切。我回头把一个苹果塞他手里：“这是你的。”他一怔，随即乐道：“还有我的份啊。”
柴校长那边又打电话过来催。我们片刻没有停留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