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县是与江口毗邻的一个县,但已经是属于另外一个省份了,距江口七十公里。之前我去过一次,但是是坐班车,自己还没有单独走过。
所以我们不疾不徐地奔驰着,为的是看清道路两旁树立的路标,不至于走错,也不至于错过旅游景点。
所幸路况很好,天气也格外晴朗,暖暖的阳光穿过玻璃吻着我们的脸扑进我们的怀,我们像飞翔在天空的两只小鸟,自由自在。
时不时,路旁会冒出各种旅游景点的路标牌,什么什么森林公园还有多少公里,什么什么仙人洞还有多少公里,什么什么古村还有多少公里,什么什么山还有多少公里。
我们很是兴奋,没想到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我们就商量着选哪个地方了,最后暂定最近的那个森林公园——距我们九十二公里。
十一点的时候,我们到了B县县城。我们下来逛了逛,问妹妹有没有要买的东西,她摇摇头。从商铺林立的街道穿过,妹妹几乎没有停留。怎么会有不喜欢逛街的女孩?
我们只进了一家商场,买了点零食,打算放在车上吃,午饭也这么解决。大部分都是妹妹选的,她问我吃什么,我说你买什么就吃什么。她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给你买德芙巧克力。”我会心一笑:“你没忘记啊。”之前和她好像说过一次自己钟情德芙,要她买给我吃,她没有同意。
不知道妹妹是否明白我的暗示,巧克力代表爱情,而且见证了我刻骨铭心的初恋。
但不管怎么样,她那天是给我买了。她自己买了怡口莲。付钱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去付钱,她硬是把我拦住,说:“哥哥,每次都是你付钱,可不可以让我付一次。”
我拗不过她,就从她的购物篮里把怡口莲抓取出来,说:“这个我付,其他的你付。”一个是我想给她省点钱,她刚参加工作,工资都还没领。另外一个原因是我总觉得怡口莲可以代表什么。
从超市出来后,我们就开始寻找这个依山的小县城可供游玩的地方了。结果,得到的回答令人沮丧,都说没什么地方可玩。我们就把范围扩大,延展到整个B县。
我觉得我们俩是傻傻的可爱,逢人便问大哥(大姐、阿姨、同学、小妹妹),你们B县有什么好玩的景点不?
问了七八个人之后,我们决定放弃去什么森林公园的打算,改去一个叫**祠的地方,我相信口耳相传的广告比商业广告更可信。既然好几个人都说这地方还不错,那总差不了。听说这是中国古代非常非常伟大的一个诗人曾经隐居过的地方,这个诗人的名气妇孺皆知。让我有点奇怪的是这个诗人不是我们A省的么,归隐后的地方也是我们A省的某个地方啊,教科书上都是这么写的,什么时候跑他们B县来了?我想我们得去探个究竟。
我的车没有装导航,我们便一路通过询问和看路标找了过去。基本很顺利,每到分叉路口总有该景点的路标提示出现,说明这个地方还是有些知名度的。我和妹妹更是兴趣十足。
可最后看到庐山真面目的时候,我们转而失望透顶。一个小小的小山岗上一座孤零零的小瓦房加上后面的一座小石塔就是这个景点的全部。旁边有个小平房,住着**祠的管理员,收了我俩十块钱,打开大门让我们进去参观了一下。里面显得很空荡,只是在大厅中央立了一座该诗人的石像,四周的墙壁上挂了几幅对联和他的诗。
如果还能找到大诗人传达给现代人的一点点飘逸的味道的话,就是庭院中种植的那一片**花。可怜又可笑的是,守护他魂灵的后人竟然粗陋不堪,毫无雅趣。我们想请这个管理员做些介绍,他却说不上有关大诗人的点滴奇闻异事。甚至诗人身前最钟爱的**花也被他侍弄得憔悴不堪落花满地,以至于妹妹想摘朵**花回去做个纪念却遍寻不着,最后只能叹息作罢。我拿出手机想拍几张照片,也因找不到一丝亮点而不了了之。
我们都很沮丧,真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在B县人人推荐路标一路指引的**祠居然如此寒酸,还不如小村庄的小宗祠。
看得出来,妹妹心情也很低落。我不想我们的第一次双人旅行就这样美丽开始失落结束。
我忽然想到一个故事,就讲给妹妹听。因为有了这个故事,我们这次平淡无奇的旅行顿生光辉,也必将一生难忘。
这是来自《世说新语》任诞篇的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叫王子猷的魏晋名士的任情行为。
王子猷(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居住在山阴,一天晚上下大雪,他从睡梦中醒来就睡不着,便打开窗户,把仆人也叫醒,令他上酒,四处望去,一片洁白银亮。于是诗兴大发,在房间走来走去,吟诵着左思的《招隐诗》。忽然间想到了好朋友戴逵,即刻连夜乘小船前往,当时戴逵远在几百里外的曹娥江上游的剡县,逆流而上,天寒地冻,经过一夜才到,到了戴逵家门却又不进去相见,转身返回。有人问他为何这样,猷说:“我本来是趁着兴致前往,兴致已尽,自然返回,为什么一定要见戴逵呢?”
我宽慰妹妹也宽慰自己说:“我们今天就学了一回王子猷,乘兴而来,兴尽而归,有没有看到好风景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今天任性而为,潇洒轻狂,随心所欲。”
听我这么一讲,妹妹脸上立即云散日开。
归途之中,载满了一车我俩的轻歌笑语。这一路讲的话,比我们之前(月夜除外)所有见面说的话的总量还多,交谈内容的深度和广度都远胜从前。
她第一次和我谈了她的感情史,说她在大学时有过一段短暂的初恋,来得草率去得快,套用李商隐的一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她说自己感情线迟钝,当时都分不清楚是否喜欢那个男孩子,就因为室友都说她好,劝她给他一个机会,她就真给他一个机会,和他谈谈看,可仅一个学期,她就发现自己对他似乎缺失感觉,所以分手。
可妹妹的感情线是否真得如她所说的那样简单而迟钝呢?我似信非信。
妹妹把零食递到我嘴边。我不咬,她说:“怎么不吃啊?”我暧暧地笑道:“妹妹,你喂我。”她嘴角一撇:“想得美,做你的白日梦吧。”我故作为难地说:“我要开车,腾不出手来。出于安全考虑,你还是帮帮忙吧。”她嬉笑道:“骗子,开车一只手也可以,你刚才还掐我脸呢。”
我一下无从反驳,就赖皮说:“你不喂的话,那我不吃了,你真狠心,一点助人为乐的精神都没有。”她嗤嗤笑道:“不吃拉倒,反正我是不会喂你的。”她把零食袋收回去,自己吃得津津有味,还故意气我说:“哇,这红枣真甜。”我白了她一眼,不搭理她,把音响的声音调得很大。
我的一张新碟,除了一曲林心如的《落花》之外,妹妹并不怎么喜欢听。她把手机拿出来,叫我把音响关掉,听她的歌。
她放了很多曲,说真的,她的那些歌,我也不怎么喜欢。但我还是装作很有兴趣地去听,也很认真地想爱她所爱。
但我喜欢那种氛围,喜欢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