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越早越好，他的穿孔不小，拖下去的话难免会再次发生出血。你们家属商量一下，然后给我们一个确切的时间，去进行手术。”

方志强又跟医生仔细了解了父亲的病情，才从办公室出来。而出来以后，他的心情只有更沉重，他对父亲的关心和照顾太少，实在是太少了，他真的不是个尽职的儿子。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毕罗春坐在病房门口的走廊抽着烟，跟林哥还有方志强的姑姑聊着天。他其实也很累了，毕竟一路上开着车，没有睡一下子，神经始终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的确很累。

“医生说，要尽快做手术，切除溃疡部分，然后继续调养。”方志强说道。

一说这话，方志强的姑姑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这话早上一声就跟他讲了，我们也都说做了手术就好了。结果他非不听，你爸那个拗脾气，你是知道的，你们爷俩活生生一个样。他非不愿意做手术，说是吃药就能好的，非要动刀子，医院现在不光宰人，还要割肉。我们几个轮番劝，他谁的话也不听。”

“爸怎么这样？”方志强很是不解，“生病做个手术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是不愿意治。”

“他是害怕。”姑姑说起来，带着心疼又带着生气：“他怕年纪大了，万一死在手术台上下不来，见不到你成家就撒手去了……”姑姑说着，已经抹起了眼泪：“你妈去的早，没能看到你成家立业，这是他一辈子的疙瘩，所以他要替你妈看着你过好日子，找个贤惠媳妇踏踏实实过，他才能放心。到老一辈子图的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吗？”

方志强的心，因为姑姑这几句话，要多疼有多疼，良久他才开口：“让爸先歇一会，等会我去跟他谈谈，劝他做手术。姑，大林哥，我爸现在也没事，你们先去歇一会吧。”

其实他才是最需要休息的那一个，但是他就是睡不着，也不想睡，父亲的病情，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他的一颗心。

毕罗春也没有去休息，就坐着陪着他。

“你去睡会吧，那边有库，一会等我跟我爸确定过手术，再去找宾馆。”方志强对毕罗春说着。

“我没事的，不累。再说你不也跟我一样熬了一路么，没事的。”毕罗春又递过来一根烟，“你是怎么打算的？”

方志强接过烟，重重地吐出一口烟雾才说道：“我得劝我爸把手术给做了，然后把他接到上海去照顾。这样子，我没法放心。”他皱着眉头，“还得想办法赶紧买房，回头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再去搞点贷款，把房子给买了。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开分店了，直接先买房再说。哎，还是没本事还是穷，不然至于卡在这么？”

毕罗春点点头，随即歉然地说道：“怪我不好，那时候花天酒地，也没想过长远，不然留下些钱，这时候也能帮你……”

方志强摆摆手：“你有钱也先顾着自己，咱俩谁也没比谁好哪去，你担子比我还重。”

两个人零零碎碎聊了一会，医生过来换药水，正好方志强的父亲津神也好一些，方志强赶紧过去，趁这时候，他要想办法劝父亲做手术。

“我不做。”父亲带着些赌气地说道，“又不是小年轻，开个刀划个肚皮拿块肉走也没事，还能长上。我这身体我自己清楚，就吃药也能熬个十年八年，熬到你娶媳妇生孩子那天，做手术谁敢保证？人往那一躺任由他们拿刀来回划拉着，跟案板上的肉有什么两样？”

人年纪越大，想法就越固执，脾气也越像小孩子，方志强的父亲此时就是这样，尤其因为生病，他一下子衰老的更快了。

“爸，你现在的情况真的只有做手术，把溃疡切除，不然下次再疼起来晕过去吐血什么的，还是要遭一遍罪，另外我还得抛下上海那边的工作，大老远赶回来，你说你是图的什么？再说现在医生的水平很高，胃溃疡也就是一种常见的病，做手术很容易就好了，以后就不会再受罪了。”方志强耐心地哄劝着父亲。“你要是不放心，担心医生水平不行，咱们就去上海做。”

方志强是真的很想让父亲去上海做手术，毕竟医疗条件更好，医生水平也更高，只是父亲现在的身体，恐怕经不起长途的辛苦。

他一说那句要抛下工作赶回来，父亲顿时就不吭声了，老半天问了一句：“你跟潇潇，那个姑娘，现在咋样了？”

方志强哭笑不得，看样子姑姑的话的确没错，他父亲最惦记的也是念念不忘的，就是他的终身大事，就为了这个，连手术都不敢做。“爸，我都跟你说过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跟她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这事你就别再惦记了。再说了，又不是我跟她成了你就能没病没灾的，要真是能的话，我保证立马把她娶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跟父亲的玩笑话，抛开所有的现实因素不提，他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去娶李潇潇，别人都可以，但是李潇潇不行，那是对李潇潇的不负责任。

父亲叹了口气：“你要是成家立业，我这病立马什么都没了，还能再帮你带孙子。你说你吧，条件也不差，现在也算有事业的人，怎么找个对象就那么难呢？”

“爸，哪有那么快，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方志强笑着说，“再说了，我还不想谈，现在也忙，没有那个时间。”

父亲自然是知道他为什么不想谈的，沉默一会，没有再说话。

“爸，你要真想等我成家抱孙子，就听我一回，把手术趁早做了，然后我接你去上海，跟我一块生活。”方志强慢慢地说着，“你现在身体不好，不在身边我真的不放心。”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去。除非你说你要结婚，让我过去帮忙干活带孩子，我去了还能有点用，这时候我去干啥？”一说到这个问题，父亲又瞪起了眼，神情激动起来。

方志强一看他这样子，生怕影响到他病情，连忙安抚着他：“好，好，这个先不谈，你先把手术做了行不？你要是一天不把手术做了把病治好，我就一天不回去，就在这待着陪着你，那边公司啥的，我也不要了，反正没了爹没个家，我要这些也是啥用都没有。还不如在家守着你种两亩薄田，混够咱俩吃的拉倒。”

方志强知道，父亲对他的事业，比他自己都看的更重，他这样一说，父亲不可能还不同意做手术。果然，一听他这样一说，父亲就着了急：“你就是诚心气我。你回家来能有什么出息？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堂，不要轻易说放弃就放弃。”

最后，还是父亲松动了：“我做手术，我做完你赶紧回去忙你的，不要一天到晚惦记着我。”

其实就冲父亲这津神头，方志强也知道，他的病做个手术估计也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他还是会强打着津神把日子过下去，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的儿子。

父亲同意做手术，事情就好办了，方志强跟医生谈过之后，把时间约在了后天的上午。引起方志强父亲的情况，还是要休养，等体力津神恢复了，才能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