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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求婚让我一时招架不住。如果人脑是大衣柜该有多好,我可以随意把不开心的事情一件件储存在不同的抽屉里。推开家门,爸妈坐在沙发上正看一个**题材的连续剧,茶几上放着一个大果盘,里面满是黑漆漆的玫瑰葡萄,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霍许,快坐下吃葡萄,特别甜,你妈特地跑东马路市场买的!”爸爸推推他的黑眼镜框,认真的盯着我,关切的问:“怎么了,今天看着这么憔悴?”
我一屁股坐在已是老态龙钟的帆布沙发上,头靠着他的肩,摘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懒懒地道:“爸爸,我要是突然结婚,不会吓到你们吧!”
反应最大的是妈妈,她一口气把满嘴的葡萄籽吐出来,开始问东问西:“霍许,什么样的男孩子?做什么的。。。。。。”
天呢,这还没开始呢,已经有一火车的问题等着我回答,一想到妈妈刨根问底的老毛病就要发作,我急忙敷衍道:“开个玩笑,逗你们玩玩,我洗澡睡觉去了!”
“这孩子,越大越不正经!”妈妈哼唧着,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葡萄。
等我从浴室出来,趴在床上,没想到佟慕云的电话追过来:“睡觉了吗?”
“没有,刚洗完,趴在床上想事情!你到家了?”
“早到了,我也洗完澡躺在床上,所以就打个电话问问你,是不是跟我一样,呵呵,难以入眠。”他慵懒地摊开四肢,望着天花板。
我靠着枕头,半倚着握着电话,不知为何,听到他如此一说让我倍感轻松,就像跟老朋友叙家常,没有心理负担:“我以为只有我会这样紧张,举棋不定。”
“我何尝不是,把决定权丢给你,却又诚惶诚恐等待你的答案。如果是肯定的,对我而言就像中了亿万彩票,如果是否定”,他欲言又止。
“否定又当如何?”我很好奇。其实这也是在问我自己,答应他和否定他同样难以抉择。
“如果被你否定,恐怕会伤心一阵子,多半屈从于我妈回旧金山,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过上再普通不过的生活!”他如实交代,心中没有一丝芥蒂。
“跟我结婚和跟别人结婚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过日子吗?”我想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当然不一样,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他低低沉沉的磁性嗓音从听筒传过来,再钻进我的耳朵感觉痒痒的。
我在这边沉默,想起和凌战在一起花前月下的日子,那些光和影的画面,就像无声电影在眼前放映,让人瞬间神伤。
他似乎感受到我的异常,急忙调转话题:“你明天什么班?”
“正常班,有事吗?我记得你给我两天考虑时间!”
“不是催你,想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一下,我下班准时在停车场等你,别拒绝!晚安!”他说完果断切断电话,留我一个人拿着手机失神。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我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凌战,他已经渗透进生命,跟他在一起的七年时光是一段永远都无法磨灭的记忆。我只能选择日后淡忘,如果我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正如他所预言,这对我未来的先生的确十分残忍。不知不觉,我的意识往佟慕云那边靠拢,但是总在关键时刻举棋不定,我想这不是买东西,不好就退换或者直接扔掉,这毕竟是我的未来人生,我必须像个赌徒一样为自己的决断负责。
临近中秋,月亮越来越圆,明晃晃地照着女人心事,冰凉绝情。
转天他准时在停车场等我,车子驶离市区,似往郊外开去。一路两边青山叠嶂,树木不再那么苍翠,山顶的枫树有点变红的趋势,只等风一吹,就竞相鼓掌,哗啦啦地唱一曲秋之歌。
“我们去哪?”看着他开车一声不吭,还戴个墨镜,故作神秘,不过他的这副装扮和神情,不像故意耍酷,他一直都挺好看的。
“一会就知道了,你可以靠在椅背上,尽情欣赏两边的风景,听听音乐放松放松,看你的眼睛又变成熊猫,就知道昨天晚上失眠!”他侧眼看我,却无法透视他的眼神。
说得也是,索性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大概又过去十五分钟,我迷迷糊糊感觉他把车停住,睁开眼睛一看,眼前是一座爱心福利院。
他打开车门,把我拉下车,直接拖着我往里走,跟门卫打好招呼,很快人家放行。他似乎很熟悉这里的环境,轻车熟路领我左拐右拐,来到一间屋子。
里面有很多孩子和阿姨,我还懵懵懂懂想不透,有个面熟的阿姨抱着一个脑袋刚会直立的婴儿过来,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佟先生,您来了,快看看,安安的手术做得好不好?”
“安安?”我疑惑的看着他,依然蒙在鼓里。
“你的姐姐来看你,还不让她抱抱!”佟慕云马上换上一副慈父的面孔,从阿姨手里接过安安。
我恍然大悟:“是不是兔唇宝宝?”
“你还叫她兔唇宝宝,看看手术做得好不好,反正不仔细看,我没看出什么疤痕!”他得意洋洋地接过孩子,娴熟地抱在怀里。
我连连惊叹:“是啊,佟慕云,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过来,让姐姐抱抱!”
我接过去,他在旁边挖苦:“还叫姐姐呢,都奔三的人,应该叫阿姨才对!”
“去,去,去,我不要当阿姨!”我抱着安安仔细端详,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一双漂亮的眸子专注的看着我,由于她的脖颈骨头还不硬朗,所以看人时头扭来扭去显得比较笨拙卡通。
“我给起的名字,取天使的英文单词angel的发音,安安,健康平安!”
“没想到你这假洋鬼子还挺有才!”我由衷地赞叹。
“我不像某人,半途而废,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他借机挖苦。
“你是圣人,行不行!”我继续逗孩子。
“霍许,她的父母已经找到,明天过来接她回家!”他冷不伶仃冒出一句,让我傻眼。
“哦,那好啊,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我想经过这次分离,他们也知道错了!”我淡淡地说,对兔唇宝宝的圆满结局感到高兴,但仍忍不住失落,人生,难道非要经历大喜大悲,才能找回自我吗?
夕阳落山,野外星空璀璨,犹如棋盘,回程比较轻松,我还在感动之中,没想到他有让人尊敬的一面。
到我家楼下时,他可怜兮兮地看我一眼,欲言又止:“霍许,你有答案了吗?那个,你知道等待被人宣判很难熬”。
我迟疑一瞬,转而问他:“佟慕云,你知道跟我结婚,可能并没你想的乐观。明知道我不会爱上你,成为你感情上的累赘,而且随时都想逃离,这样的我你还想要吗?”
他比我想的淡定:“你是个胆小鬼,既然有胆量和凌战分手,为什么没胆量答应我的求婚?”
我知道他在用激将法,可是没有办法,这招发挥作用,让我一直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心稳稳停靠在他那边,我看看他笑着说:“那就放马过来吧!”
他紧绷的表情瞬间瓦解,转而轻松的笑着,突然把我搂进怀里拍拍后背:“谢谢你,霍许!明天带好你的所有证件,下午我带你去领证,当然,这之前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后悔,我怕夜长梦多所以想尽快用证件套牢你,但是,主动权在你手里。晚安!”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留我在风中梦游似的回味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