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省厅的同志对视了一眼,打着哈哈说你们聊,我们去办点事。送走他们后,陈局满脸严肃地问我还记不记得李丽被害那个案子,我说当然记得,可我们现在在讨论赵婕的问题。
陈局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仍:“经过调查,我们怀疑是赵家强干的!”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直冲脑门,我一屁股跌坐到沙发上,惊愕地看着陈局。
他透露,其实在李丽被害的当天他们就从事发地点对面的一家水果店的老板娘那里了解到了一个重要情况,在李丽死亡前后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水果店的老板娘亲眼看到一个年轻人神色慌张地从停车场的出口走出来,上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奥迪车,通过车牌比对,那人就是赵家强。
听完后我表示疑问,“为什么当时你们不传讯他?”陈局长反问我,“我们凭什么传讯他?就因为他出现在案发现场?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是他做的,贸然行事难免不会打草惊蛇。”我觉得头痛得很,似乎要撕裂开一样。陈局长继续说,“经过我们推断,赵家强有充分的作案动机,因为李丽的牺牲和赵伟一案有因果联系,而赵家强为父亲做事,正常得很。”
我点了根烟,颤抖着抽了一口,“难道赵婕手里有证据?”
柯兰某次在网上和我说,她回学校去了一趟。言辞中漫溢着淡淡的忧伤,她说为什么我们曾经能那么的纯洁,深信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如今却要相互伤害呢?
我冷笑,“我们从来就不曾纯洁过!从你和他背着我做那种事开始。”柯兰骂了我,说我小心眼,“我和他在一起时,你向我表白都没表白过,凭什么他不能追我?”我无言以对,心里却仍然忿忿不平。
临下线时,柯兰问我还恨不恨她,我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发现在赵家强被抓后,我对谁都恨不起来了,我所恨的竟然是自己。
在她传来的那些关于学校的照片里,我从那些学员的脸上,寻到了我们所曾拥有却失去的东西,比如说青春、纯洁、坚定!对着显示器我哭了,像个失去了最宝贵玩具的孩子一般,闭上眼睛是所有曾发生过的美好瞬间。
哪首歌里告诉我们,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可它忘了提醒我们,在长大的过程中别迷失了自己。
再一次见到柯兰,是我第一天到市局上班,走进大门时看到她正费力地搬着一个纸箱,我想去帮她,可是迈出的步子又被自己生生收回。柯兰回眸看了我一眼,眼角满是不屑。
赵婕最终还是提供了让陈局他们感兴趣的线索,据她交代,赵家强从和她在一起后就请了长假一直陪着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直到李丽被害的那天上午,赵家强接到一个电话后匆匆出了门,赵婕没有了束约,便从他的书桌里找出了几百块钱想去买点四号,没想到却被东城派出所的民警抓获。她被我送回家后不到十分钟,赵家强也回来了,他一进屋就走进洗手间洗澡,神色很是反常。
下午赵婕在给他洗衣服时,发现赵家强最喜欢的淡蓝色金利来衬衣的袖口有些血迹,不过她当时也没多想。我可以想象得到,那些审讯的民警听到这个消息时是多么的兴奋,而我却莫名地感到一阵的恐慌。
当我和陈局长闻讯赶到审讯室时,赵婕刚好被带了出来,她的脸色已经好多了,我恼怒地问那位队长:“你是不是给她吸了飘飘?”队长呵呵地摇头笑,“小刘,可不能乱说哦!”我在心里问候了他家女性亲属后,鄙夷地看了赵婕一样,她的眼神同样充满着轻视。
她或许在说,你也和我一样,出卖了赵家强!
我感慨,想起了王东同学的名言:“信传销人士也比相信女人啊!”
王东同学的那位上海女网友上次不远千里来看望王同学,不仅受到了王某的热情款待,还给她买了几身名牌服装,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女网友在不辞而别时顺便取走了他银行卡上仅有的5000块钱。据说王某气得跟狼似的扬言要杀了那位不知名姓的女网友,某位同学笑着说,“狗日的连人家奶都没摸到,亏死了!”女网友自然是找不到了,王东和他的那句名言却在同学圈里名声大嘈。
现在想起来,王东其实还算幸运的,赵家强就不那么幸运了,他被那位他深爱着并试图感化的女人出卖了自己的一条命!
赵婕带着我们来到了她和赵家强住的地方,在衣柜那排衬衫中找到了那件蓝色的金利来衬衣,一位民警小心地提起衬衣,翻看许久才在右手衣袖的纽扣处寻到了一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血迹。带队的队长笑呵呵地对赵婕说,“幸亏你没洗干净,要不然还真不好办了。”
我在心里一声长叹,不经意间看到书桌上赵家强和我的合影,勾肩搭背,连眉眼里都溢着欢笑。
DNA比对结果在当天下午就出来了,那点小小的血迹宣布了赵家强从此万劫不复。
赵家强的审判我一直没有去旁听,路清是在判决下来那天找到我的,那天上午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玩“华容道”,一个原本我非常拿手的游戏,却时时陷入僵局,走不出困境。
路清站在办公室门口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我故意视而不见,许久她才说,“家强一审判了死刑。”我说哦,她说他不准备上诉了。我放下鼠标,正视着她,“清清,你说真的有天堂和地狱吗?”
当路清乘坐的波音747腾空而起时,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在人潮拥挤的侯机大楼,我显得那么的孤单。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柯兰在线。她说家强下个星期五执行死刑,你知道吗?我说知道,“昨天我去看了他。”
死囚按规定是不允许探视的,我在陈局长面前求了大半天才例外了一回。赵家强明显的瘦了,带着手铐和脚镣步履徘跚。他见到我时,苦笑了一下,然后费力地坐到我对面,“有烟吗?”我递给了他一根,想了想,把一整包烟都塞进他的手中,赵家强转头望了望看守,看守把头扭过去。他笑了笑,“没想到在里面抽根烟都困难,呵呵,以前还有傻逼说要把牢底坐穿,老子坐一个月就受不住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眶却湿润了。赵家强说,“哭什么?大男人也不害羞。”
赵家强吐了个烟圈,“刘诺,柯兰那件事我对不起你,你把光碟交上去咱们也扯平了,再说反正我是难逃一死,那张光碟对我几乎也没什么影响了,算起来我还欠你的。”面对着这个昔日的兄弟如今的死刑犯,我竟然无地自容。
在探视时间快结束时,赵家强突然对我说,“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好兄弟!”
那夜我喝得酩酊大醉,往事一幕幕如放电影一样从脑海里闪过,我似乎一直在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柯兰问我赵家强没有提到她,我想了想,骗她说有,“他说大学时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他或许会爱上你。”柯兰那边沉默,几秒钟后QQ里的头像开始黯淡下去。
呆坐了一会,我穿好外衣出了门,走在春意渐浓的街头,迎面的暖风携着丝丝花香围绕着我,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冬天总算过去了,春天来了。
我忽然想回家一趟,看看父母,算起来也有20多天没有见到他们了。
拦了辆出租来到父母家楼下,楼道里的感应灯却坏了,我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靠着微弱的火光一步一步慢慢向楼上走。到了2楼时我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没等我转身,忽然觉得腰部一凉,接着一阵剧痛从腰间袭来,让我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