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过来,吻我的嘴,
揽住我的头,埋在她胸口。
后来我们并着肩,抱着腿,靠着墙壁,坐在床上。
外面起了风,带的门框哗哗做响。稀薄的阳光被刮散,卷进细细碎碎的尘土中,兜过玻璃窗,粒粒轻响。
小丽的电脑唱着罗大佑的恋曲八零。
春天刮着风,秋天下着雨,
春风,秋雨,多少,海誓,山盟,都随风远去。
“暑假也过完了,小祥也去找份工作吧。”小丽沙哑道。
“哪还有什么暑假,我已经毕业了啊。”
“嗯,那就去找点事做。”
我非常不喜欢她这样郑重的与我,说这些老生常谈的话。
我不接话,环顾房间。耳畔似乎又可以听到夏日淋淋的大雨,不绝的从梧桐树上灌进院子里。小风扇也放起来了,它的嗡嗡声被秋天送走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快乐的热天,好像过去了。
同样的房间,异样的心情。我眼里都是十几天前,或者几十天前,我坐在如今同样的位置,一手夹着烟,一手摸着小丽黝黑的长发。
有时梦中想到,那手中的长发,会像粉丝一样好吃。
“在这个社会里呀,很多人都没有良心——可能以前是有的,但是被别人吃了后,自己也就学会了吃别人的良心。”小丽拉着我的手叮嘱,“没人会管你是不是家里的独子,是不是大人手里的宝贝,是不是情人心里赖以生存的寄托——所以如果有人欺负你,攻击你,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和热天下雨,冷天下雪是一样的道理。”
“我知道。”
“——所以,小祥你要好好的,像个男人一样,顶天立地的生活。”
“顶天立地不就顶雷子了么。”
“顶天立地是胸怀要大,像大海一样。”
“你这不是矛盾么。”
“温柔的男人像海洋……哎呀我唱不来,你唱。”
“爱在风暴里逞强,哭还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然后小丽与我轻声合唱,“卷起了依恋那么长,挥手目送你起航,到你觉得我给不了的天堂……”
她凑过来,吻我的嘴,
揽住我的头,埋在她胸口。
之前和之后,我亲过很多人的嘴。对我而言,接吻不过是交换口腔气味与口水的仪式,是与新结实的恋人确立关系的行为罢了。
可是小丽的嘴巴很软,和她在空调下如水的冷藏脂肪一般。这张嘴巴曾含过无数男人的树苗,她将此视为工作,如今她很干净,与我轻抵在一起,像是在吃滚烫的梨水,小心翼翼的。
我从没有觉得小丽脏,尽管我深知她是做什么的。她就像是土豆或者莲藕这些生长在泥土里的作物,吃起来时通常都觉得比韭菜豆芽一类的干净的多。
我觉得小丽是爱我的,既像是家长般的慈爱,又像是恋人般的疼爱。呵护的,没有原则的爱。我能回报的,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更加用力的爱。
为什么小丽这么好的女人,会做了失足呢?
为什么偏偏又让我遇上了呢?
为什么明明很干净的小丽,从没有堕过胎的小丽,每几个月就去检查身体的小丽,只有过不到一千次经验的小丽,在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们眼里,却是如此肮脏和不堪呢?
他们刚提上裤子,就骂她是婊子;她们刚从医院出来,就说她是破鞋。
“呵呵,我只交过两个男朋友,高中两年,大学三年。”
我闭着眼睛,手搭在小丽的腰间。这些日子来,我能熟悉的了解小丽的每一根肋骨在哪里。
我知道她的琥珀是什么颜色,知道她每个月哪几天不上班,知道她不喜欢哪些体位,知道她爱听谁的歌。
我觉得我很了解小丽了,就像她如此了解我一样。
可我居然不知道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万一小丽有天不辞而别,我该去哪里寻她?
那天,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吻。
开始下雪了。只是这边的气温一直不能得偿所愿,无法看到白雪皑皑,只会把道路弄得泥泞肮脏,若是走路,会溅的裤腿后面许多泥点。
我跟小张出去吃饭,打了车,我说,“去湖边。”
小张打断,“干嘛去啊?”
“旋转餐厅吃饭啊!”
“你就这一个心眼儿啊?”
“啊?”
“师傅,麻烦您去小吃街。”
我调侃,“你还会用敬语啊?”
小张轻语,“滚。”
“干嘛去小吃街啊?”
“你是富二代啊?吃一辈子西餐啊?”小张嫌弃的嘁我一声,别过头看窗外,懒得搭理我。
我嘿嘿赔笑,司机不时从后视镜里瞄我们。
“看什么?!”
“没有,没有!”
我本来想去浴场,暗暗的想去小丽原先工作的那里,但是被小张立马打断,去了大众浴池。
排了半天队,要了个单间。
小张红着脸,不满道,“整个破事儿还费这么大工夫,家里要是准备了,现在一人开个淋浴不就完了?真是!”
胜利的果实没有吃到嘴里前,我对任何攻击性语言都报以谄媚的笑。
就好像建国前隆重召开的郑智协商会议似的。
一个浴池,两个花洒,一对光着的人。
我过去给浴池放水,小张警惕道,“你干嘛?”
“泡澡啊!还能是喝酒不成?”
“你有病啊!这多脏啊!”
“开水一煮就不脏了啊!”
“滚,傻了吧唧的!要泡你自己泡,泡了别碰我!”
我跪下的心都有了,赶过去抱她,却被硬邦邦的小树苗戳到她大腿顶了一下,咯得生疼,猥琐的蹲在一边。
小张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我去瞄她,胸前两滴桑葚紫油油的上下乱颤。
笑得够了,小张一边嘟囔,一边穿衣服去了外面,不一会儿拿了块搓澡巾回来,又脱了衣服,混着沐浴露仔仔细细的擦浴池。
我在一旁装作洗淋浴的样子,望着小张一摆一摆的白花花的屁股,几欲爆体而亡。
终于忍不住,嚎着冲过去,趁她没注意就钻了进去——原来她也很期待了,一下子就到了底。
面子还是要的,小张被从后面推着,一只手带着搓澡巾撑着浴池沿,另一只手腾出来拍我大腿,“诶你干嘛啊你?套子呢?”
鬼才管你套子呢。
白驹过隙般,我的威风就不在了。可怜兮兮的泡在池子里,被在一边冲淋浴的小张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小张骂我很有特点,一个脏字都没有,像个小学语文老师似的,拐弯抹角的从一些稀奇古怪的角度,蚕食鲸吞的抹黑我。
我必须要做出一副快哭的样子,这样她才满意的放过我。
“进来泡泡吧?”我摇尾乞怜道。
“不要!脏死了!”
“你不是洗干净了么!”
“那是骗你的,我只是胡乱擦了一下——还被你个混蛋偷袭了!我能洗的干净吗?”
“好,好,别生气——可是真的很舒服,你不想试试么?”
“不想!”
“草木一秋,人这一生什么都得尝试一下,才不枉此行啊!”
小张冷笑,“谢谢,没您那么博学。”说着擦干了身子就往外走。
我“呼啦”一下从水里站起来,带了池子外都是水,小张给吓一跳。
“好话说尽你也不识抬举,看我怎么……”我一边怒指,一边大跨步出池子,忘了刚才自己猛站起来弄的外面都是水,刺溜一滑,以诡异的姿势劈叉摔在那里。
我和小张蜷缩在池子里,膝盖抵着膝盖,热气腾腾的水面上,小张的脸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