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走进位于广场东侧的迪欧咖啡馆，拣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过来，送上菜单。

欧阳冰要了一杯摩尔咖啡，把本子递过来，我同样要了一杯，另外又点了瓜子、水果等很多的简餐，我还要点，被欧阳冰劝住了。

服务员走了以后，欧阳冰嗔怪说，“王东，你点的太多了。”

“不多，不多。见到你我实在太高兴了，我恨不得把菜单上的全都点了，才能表达出我此时的心情。”我说的是实话。

“你不会是骗人的吧？”欧阳冰笑了。

“真的，我心里的确就是这么想的，”我挠挠头，接着说，“毕竟有十几年没见到老同学了，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觉得周围的一切一下子都变得那么美好，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心情郁闷了。”

欧阳冰手支着额头，偏着头听着，还是高中小女生的一副清纯神情，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点的俗气。一般说来，多年的同学见面，变化最大的就是女生，岁月和世俗都会在她们身上刻下深深的烙印，让人不敢相认。

服务员送来了咖啡和简餐，轻轻的说了一句“请慢用”，然后转身离去了。

品尝着略带点苦味的咖啡，我开始慢慢的叙述我多年来的情感经历。从转学后写信、去四中找她，说到拨打她家的电话、去她原来的家去守候，从上师专时去武汉找她，到毕业后拨打她家的电话、写小说，我胸中压抑太久的感情像开闸的洪水，一下子酣畅淋漓的倾泻出来。

我滔滔不绝的说了两个小时。整个过程，欧阳冰几乎没有说什么话，一直用心的听着，听说我去武汉大学去找她，在女生宿舍下守了一夜时，眼睛一下红了，低头抹着眼泪。

“老天真会捉弄人啊。”欧阳冰等我说完，叹气道，“去武汉的时候，你看见了我，为什么不叫我呢？如果你走上前去，也许结果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大学的时候，确实有不少男生追求我，可我不知怎么了，对他们我从没有什么感觉。我现在的老公，其实也是工作以后别人介绍的。唉，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相见，以前还有点恨你，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个样子。真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怎么就不能主动写一封信给你呢？”

“不要再难受了，一切都过去了。”我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以后，我们就当好朋友处吧。”最后，欧阳冰抬头含着眼泪说。

这次见面之后，我和欧阳冰除了每天在QQ上抽空聊几句以外，在下班的路上，我有时候会打电话过去，为的就是听一听她的声音，后来在路上打电话就成了一种习惯，如果哪一天不打，反而觉得不正常。我答应过欧阳冰我们只做好朋友，但我却身不由己，像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的奔向我的爱情，胸中久违的激情一下子熊熊的燃烧起来，这火看来是无论如何也扑灭不了了——正如梁实秋先生说过的一句名言：中年人恋爱，仿佛老房子失火，一发不可收拾。

通话有时候会一直持续到上了楼，到了家门口才停止。进了家门，看到张月在家里忙活家务，孩子伏在桌子上写作业，我心里又有些歉疚，可是我真的很爱欧阳冰啊！如果再次让我们分开，我会觉得自己全身被掏空了一样痛苦，更不要说失去魂魄了。

欧阳冰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心里觉得非常矛盾，几次说到分手，却又下不了决心。她怕控制不了自己，坠入情海而不能自拔。分手与否，成了那段时间令人黯然神伤的话题。

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欧阳冰在一片广阔无边的草原上携手前行，忽然来了一阵黑沙狂风，忽的一下把欧阳冰卷走了，我悲怆欲绝，跪地大哭，直哭的闭绝了气息，一下子憋醒了过来。醒来时，枕巾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进入冬天，天气渐渐的转冷了。

一天，姐姐打电话让我下班顺道去她家一趟。到了才知道，姐夫新买了一辆奥迪A6，原先的伊兰特轿车就闲下来了，卖呢不舍得卖，老停在那儿也不是事儿，两人商量了一下，说不如干脆送给王东开吧，于是就让我下班过来了。

我听了很高兴，但一想到那点微薄的工资，又犹豫起来。要知道，每年养车的费用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姐姐看我为难的样子，笑了，把车钥匙递给我说，“王东，你姐夫让你开你就开，想这么多干什么？每年的养车费用你姐夫拿，你只管加油就行了。天天挤公交，累不累啊！”

姐夫是学经济管理的，起初在市物资局工作，后来辞职经商，加上这几年炒股买房，赚了不少钱。姐姐这样说，我是相信的。

我接过车钥匙，谢过姐姐，下了楼把车开走了。

这辆伊兰特我开过几次，很好开的。车况也不错，车厢里很干净。姐夫开车有个特点，就是从来不让别人在车里抽烟，只因为姐姐不能闻一点烟味。姐夫当年读大学追求我姐的时候，是费了很大的劲的，结婚后姐夫很疼姐姐，洗衣做饭拖地，样样都干，到老家走亲戚也是这样，因此爸妈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只说是姐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呢，也沾了姐姐的光，一下子成了有车一族。

回到家，我把车钥匙放在了茶几上，张月看见了走过来问，“你又开谁的车啊？”

“哦，是姐姐的车，姐夫最近不是新买了一辆奥迪吗？这一辆就送给我开了。”

“送给你你就要啊？真是的，你知道养一辆车一年得花多少钱吗？咱家根本就供不起，你还是趁早还回去。”

“我姐送我的，我怎么就不能要了？供不起也不要你掏一分钱，整天钱钱的，真受够你了。”我有些忿然了，压住火，走到餐桌前坐下，去摸筷子。

“哦，不谈钱，咱吃什么？穿什么？还受够我了，你怎么就受够了？”张月有点生气了，眼圈开始发红。

我不想再说什么，把筷子放下，推门出去了，再呆一会儿就得吵架了。下楼时遇到琳琳背着书包上楼，她问道，“爸爸，你上哪儿去啊？”

“没什么事，爸爸下楼去转转。你妈做好饭了，赶紧回家吃饭去吧。”

“噢！”琳琳转身蹦蹦跳跳的上楼去了。

我下了楼，在小区里转了转，也没地方去，就打开伊兰特轿车车门，躺在了后座上，头枕胳膊，闭上眼睛，沉寂于这一方暂时属于我自己的宁静天地。

结婚多少年以来，我已经摸透了张月的脾气。也许是因为我们生活一直比较的拮据，她对钱很看重，也很吝啬，以至于我觉得她就像莫泊桑小说《我的叔叔于勒》中的克拉丽丝，而我呢，却不想做菲利普。开始的时候，还较劲儿的吵，后来再出现类似的争执，我就干脆躲到一边去，落得个耳根清净，心态平和。

上高中时，我们有一个数学老师姓严，他的老婆是面粉厂的一个女工，脾气厉害的不得了，搞得严老师常常衣衫不整的进教室上课，成为县中学生口中的一个笑料。多年之后，我算明白了严老师的苦衷，只是我比较聪明一点，没有学习他敢于直面飞沫的精神，躲开就是了。非要挣出一个道理出来，可能么？

这是手机响了，是张月的号码。不用猜，说话的是琳琳：“爸爸，我和妈妈在等你吃饭呢，快点回来啊！”

张月肯定是打电话问过姐姐了，只要不让她多花钱，心情变好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