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但是……”铁匠孙被堵的哑口无言,“但是”了半天,却无下文了。
“孙大叔,我知道分寸,你放心。”
“哎。”铁匠孙摇头叹息,“罢了,随你。只是改革对于任何国家,都不容易。项羌现在虽然拓跋冽一人说了算,但他身后还有宗室们。他们是不会同意废除奴隶制,你好自为之。”
铁匠孙的预言的确很准,果然宗亲和贵族是废除奴隶制的最大阻力。他们早就不愿意让一个楚人担任丞相,现在又有了新的把柄抓在他们手上,怎么可能不对秦络发难呢?
反倒是朝中一些武将,还有一些看得深远的文臣,对秦络的改革十分支持。就连吉米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又惊又喜,喜极而泣。
“当年,我虽然是可汗身边的贴身侍女,受到可汗礼遇,大臣尊重,但我到底还是个奴隶,没有脱离奴籍,永远低人一等。”吉米说到此时,又想起了那些当奴为婢的时候,“我看似高傲,其实心里很自卑,尤其是双手受伤之后,甚至想一死了之。”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阿勒木紧紧抱住吉米,“你现在嫁给我了,是我的夫人,早就脱离了奴籍。”
“可我的姐妹,她们还是奴隶。”吉米双眼含泪,“我很想救她们于水火,但我不敢啊,我不敢提出放她们自由。可是现在,秦络提出来了。”
“秦络,他真是个英雄。”阿勒木也不由得感慨,“他做了百年来我们都不敢做的事情。”
天圣元年,三月。丞相秦络首次提出变法,称“废井田,开阡陌。除隶籍,改封地。”朝堂哗然。王室贵族联名上书反对变法,无果。同年四月,丞相秦络正式宣布废除奴隶制,震动天下。
关于这次废除奴隶制,自然是阻力重重,秦络在朝廷上力战群雄,以三寸不烂之舌,辩过了那些宗室贵胄。
那日朝会,秦络以丞相之身宣示大魏的变法方略。话音刚落,金宫中“哄”的骚动起来,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变法的阻力之强,这是意料之中的。秦络独自一人面对众宗室朝臣,毫无退缩之意。
群臣纷纷发起攻击,无非是说什么祖宗法制、国家根本不能更乱改。也有人说变法乱国,废除奴隶制是不分尊卑的之举。更有人说秦络出身南楚,其心必异,猜测变法之举是衰弱扰乱大魏的方法。
最后群臣跪谏大呼:“秦络亡国妖孽,请陛下杀之以谢天下!”
相对于群臣的义愤填膺,秦络则显得安之若素。他冷冷的听着看着,对于那些恶意攻击之言并不理会。
等众臣的喧闹之声慢慢平静下来,秦络便开始他的长篇大论:“诸位只说变法弊端,却不知旧法弊端。而奴隶制之弊端重重:其一,……最后,贵族与奴隶的矛盾不断激化,甚至引发战争,导致天下动荡,人民生活颠沛流离。故当今世界已不再适合奴隶制了。”
“我有疑问,请教丞相。”有反对派站了出来,质疑道,“一旦变法,朝野动荡,若有战事,必有亡国之危。丞相对此作何应对?
“变法之所以会有动荡,是利害冲突引起的。若上下一心,全力支持,何来动荡?况奴隶起义,才是如今最大的动荡。相反,若能废除恶制,才是防止动荡之良药。”
那人恼羞成怒,愤然道:“此乃诡辩。你说变法好,到底哪里好?是能富国富民,还是能让我们大魏争霸天下?”
只见秦络气静神闲的笑道:“你所说的这两条,都可以达到。废除奴隶制,将奴隶中年富力强之人收为己用,编入军队,可增强国力。废井田,开阡陌,奖励农耕,鼓励生产等政策,正是富国富民之法。”
随后秦络侃侃而谈,讲解所谓的废井田,开阡陌,实行土地私有制。这一讲解就讲解了一个时辰,已近未时。
项羌人哪里辩得过秦络,一个个都哑口无言了。拓跋冽一直坐在上面看好戏,直到最后,他才拍板道:“既然无人反对,那就废除奴隶制,开始变法。”
由于变法急迫,拓跋冽巡幸中止了一段时间,当时直接从帕尔嘉西塘折回丹阳城,在金宫紧急召开朝会。然而现在一切都步入了正规,变法再无人反对,拓跋冽便决定在六月份继续向北巡幸,去赤水部的老家看看。
然而在巡幸之前,拓跋冽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终于抽出空来,写了一封国书送到了南楚,正式向南楚宣告自己称帝的消息。
拓跋冽称帝的消息,一直没有透露给南楚,直到几个月后,大魏这边大势已定,南楚才得知这一惊天巨变,君臣大为震惊,却无能为力。
然而令南楚更为生气的是,秦络居然在北魏掀起了变法风波,竟然帮助北魏废除了奴隶制。
一时间,不理解秦络的人大骂秦络是卖国贼,简直要将秦络杀之而后快了。
南楚皇帝赵瑞泽听到此事后,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不会相信,秦络会帮助敌国,为敌国出谋划策。
赵瑞泽将北魏送来的国书快要捏皱了,他很想大吼一声,秦络不会背叛自己的。
可是现在陪伴在君侧的是穆老侯爷,他所信任的徐太傅,已经永远离开了。
“陛下。”穆老侯爷看见赵瑞泽一副悲怒交加的样子,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北魏狼子野心,竟然建国称帝,不如我们出兵,主动出击?”
“你说,秦络……他真的叛变了吗?”赵瑞泽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道。
穆老侯爷愣了一下,这真是前言不搭后语啊,他揣摩着答道:“秦络早就叛变了,这种人该杀。请陛下允许臣出兵,讨伐北魏,将拓跋冽和秦络等人拿下。”
“你们武将,总是爱打打杀杀的。”赵瑞泽摇头道,“我们实力不如项羌,如何能敌?不被他们吞并了,就算好的了。”
“陛下,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穆老侯爷单膝跪地,恳求道,“臣有信心打败北魏,请陛下下令。”
看着忠心耿耿的老臣,赵瑞泽心中激动,却是有心无力。他最后还是长叹一声,“算了,他们项羌本来就不敬我们大楚,只不过加了国号年号,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陛下啊,为何不试一试啊!”穆老侯爷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赵瑞泽,一脸焦虑。
赵瑞泽还沉浸在秦络背叛自己的事实中,他转过身去,有气无力的说道:“去吧,出征之事,不必再提。”
穆老侯爷气呼呼的离开了皇宫,心里骂道赵瑞泽真是个软蛋,自己想要挑起边关纠纷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他想着自己远在千里的儿子,不知道穆景峰过得如何了。
穆景峰现在过得还算不错,有吃有喝,还有帐篷住,唯一不太好的地方是,他被软禁了。
禁止外出,禁止见外人,禁止发出大动静,禁止和外界联系。所以穆景峰现在连拓跋冽称帝了都不知道,见拓跋冽进来后,还是热情的称呼道:“可汗。”
拓跋冽没有纠正他的称呼错误,淡定的脱下披着的大氅,随手递给了看管的士兵,然后问道:“他最近还算听话吗,有没有什么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