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部的牧民,有一部分在城破时没有逃出来,留在了丹阳城。有一部分是帕尔嘉西塘、湛卢大草原和苏格撒朗大草原的牧民,他们还不知道拓跋冽宽恕了赤水部牧民,于是跟着叶勒二小姐逃过来了。至于阿布圣兰山,那里是赤水部的老家,还有很多族人一直住在那里,并没有搬出去过。
叶勒依现在别无他法,只有带着族人回到阿布圣兰山脚下。想当年,父亲雄心壮志,带着赤水部走出来,可惜时移世易,兜兜转转一圈,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这样也好。叶勒依心想,她本就是喝着圣山雪水长大,她在金宫时,时常想念阿布圣兰山,想再爬上山顶,一览众山小。
一大群人停停走走三四天,叶勒扎隆一直没有苏醒过来。巫医为叶勒扎隆看过,而后摇摇头,对叶勒依说,让她准备后事吧。
叶勒扎隆的伤势溃烂了,再加上前段时间因丧妻之痛,情绪大悲,一下子搞垮了他的身体。叶勒依看着父亲,心想他虽然不算是一个好的领头人,但却是一个好丈夫。
当队伍走到了赤水河边时,叶勒扎隆悠悠转醒,甚至能坐起来了。然而叶勒依和叶勒康尔都没有露出笑脸,他们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叶勒扎隆被儿子搀扶着,坐起来望向旁边的赤水河,他愣愣的看着赤水河,缓了半天才问道:“我们败了?”
叶勒康尔看着姐姐,不敢答话。叶勒依狠狠心,点头道:“是。”
“拓跋冽没杀我?”叶勒扎隆又问道。
“姐姐求拓跋冽,让他放过了我们。”
“这孩子,还是这么善良,是我……亏待了她。”此时叶勒扎隆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而不是野心勃勃的可汗,他关怀的问道,“老大,还好吗?”
“她很好。”叶勒依说道,“姐姐她,怀孕了。”
“好,真好。”叶勒扎隆欣慰点头,“她好,我也能下去,向你们母亲交差了。”
“父亲……”叶勒康尔一下子扑了过去,跪在父亲膝下,“父亲会长命百岁的。”
“我的身体,我知道。”叶勒扎隆望向从雪山汇集而下的赤水河,对儿女说道,“待我死后,葬于赤水河,我要和你们母亲在一起。”
“是,父亲。”叶勒依强忍着眼泪,点头说道。
叶勒扎隆挣扎着,从怀中掏出象征权力的狼髀石,周遭气氛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众人知道,这是要公布继承人了。
叶勒扎隆看了看叶勒康尔和叶勒依,小儿子哭得如同个泪人,如今赤水部危难之际,他弱小的身躯如何肩负得起这样的重任。而二女儿做事强势,性子最像自己……
叶勒扎隆权衡半天,最终招呼道:“叶勒依,你过来。”
叶勒依上前跪在弟弟身边,叶勒扎隆深深凝望着二女儿,目光中含有期许,含有托付。他伸出干瘦的手,抓住叶勒依的手腕,对她道:“带着族人,重建家园。”
说罢,将狼髀石交给了叶勒依。
“我会的,父亲。”叶勒依终于握住了狼髀石,也握住了权力。从此,她是赤水部唯一的主君。
叶勒扎隆交代了后事,终于了无牵挂。他偏头看向滚滚赤水河,仿佛透过河水看到了久违的妻子。他双目脉脉,含笑而逝。
“父亲!”叶勒康尔大哭,徐沅也跪下来,低头抹泪。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为叶勒扎隆默哀。虽然他差点让赤水部陷入灭族的地步,但他为赤水部奉献了一生,是值得尊敬的大汗王。
叶勒依看着手中的狼髀石,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她站起身,单手高举狼髀石,正式成为了赤水部的大汗王。
“大汗王!”利塞将军将军带着双赤军,向叶勒依跪拜。
“大汗王!”赤水部牧民、奴隶,向叶勒依跪拜。
叶勒依环顾纷纷跪地的人群,回味着父亲留给她的遗言——带着族人,重建家园。
她的身上肩负着比父辈更沉重的担子,她不能退缩。叶勒依收起伤感,下达成为大汗王后的第一道命令:“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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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十卷结束,撒花。
再有两三卷就完结了,揭示拓跋冽和秦络之间斗智斗勇,大楚和项羌的最终斗争,请大家多多支持!
五年后。
丹阳城外的浩瀚无边的草原上,有三个小孩在自由自在的玩耍。其中穿红色衣裙的小女孩,快五岁了,正领着弟弟们玩。另外两个小男孩,不过两岁左右,刚刚学会走路,在草原上跌跌撞撞的走着。
小女孩名叫拓跋琳,是拓跋冽和叶勒倾的长女。另外大一点的小男孩,是阿勒木和吉米的孩子,小名阿平,刚刚两岁,
最小的男孩,是拓跋冽的嫡长子,名叫拓跋桦。叶勒倾刚生下桦儿后,拓跋冽高兴极了,过了满月便立他为世子。拓跋氏后继有人,拓跋宗族们也都放下了心。
“桦儿和阿平玩得真好。”吉米和叶勒依坐在草原上,看着三个孩子,她笑道,“就像他父亲和可汗关系一样好,等将来阿平长大了,给世子做伴当。”
叶勒倾听着,默默微笑。她很幸运,能在这里认识吉米和阿勒木,两家人亲如一家。她和吉米时常聚在一起,带着孩子出去玩。而阿勒木和拓跋冽,和小时候一样,时不时的去野山谷骑射打猎。
这五年丹阳城一切太平,草原上风平浪静。赤水部退回了极北阿布圣兰山脚下,不再侵扰青云部,渐渐退出人们的视野,仿佛项羌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大部落。
反而是白沙部,由于支持青云部收复丹阳城,拓跋冽给其格外厚待,将之前黑岩部的帕尔嘉西塘划给了白沙部。秦络曾提醒过拓跋冽,莫要忘记赤水部占领帕尔嘉西塘时,从背后捅刀。但拓跋冽则不以为意,他不会让丹阳城再变成空城,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青云部经历大变,利用了五年时间,才恢复元气,这为中原楚国又争取了五年时间。然而这五年,虽然项羌没有侵略中原,但楚国内部则矛盾重重,危机四伏。
南楚积弱多年,有无数有志青年想要变法图新,拯救大楚。以杨珪为首的青年们,劝说皇帝变法。而徐老太傅则反对变法,一力打压新党。皇帝赵瑞泽已成年,娶妻生子后,愈发不满老太傅徐立卿把持朝政,故而支持朝中新人变法。
变法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入了草原中,秦络听后面无喜色,反而忧心忡忡。铁匠孙心生不解,“变法不应该是好事吗?”
秦络皱眉道:“且不论好坏,变法会引起分党,分党必有党争,党争则激起内斗。大楚如今外有强敌,内有奸贼,此刻变法到底会发展成什么局面,不好说。”
新党在皇帝的支持下,艰难的推行变法。然而事情的发展正如秦络所料,变法不过一年,便引得朝堂党争不断。刚开始双方只不过是口舌之争,后来两党争斗愈演愈烈,双方不择手段打压政敌。朝中官员贬的贬,杀的杀,弄得人心惶惶。
后来,徐老太傅在上朝的途中,被人刺杀,当场身亡。朝廷重臣遇刺,举国震惊。皇帝到底年轻,见徐老太傅被刺客刺死,一下子慌了神。他对徐老太傅不仅有君臣情,又是徐老太傅一手扶持教导长大的,更有师生情。于是皇帝赵瑞泽开始偏向保守党,废除了之前新法,关押了杨珪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