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还没等她点下头,人已迅速弯下腰去,两只大手拽住段雪恨的袍服下摆,“哗”地用力一撕。她身上的布料马上裂开了,连里面的长裤也撕破了一大片。段雪恨的小腿从破布中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果然遮住的皮肤白得炫目,让人觉得它从未见过阳光。她的身体因恐惧而微微抖着。
外面小院子的天井里,大风自上而下掠过瓦顶,蹂|躏着那几颗树木,有桃树、也有李树,早已没有花和果,只有满枝头的绿叶。那枝叶仿佛长头发一般起伏飞扬。
一阵阵起风,越来越大。那茂盛的枝叶在风中竭力地发出“哗啦啦”的沙哑声音,它们拼命地摇晃着,仿佛枝头都要断裂了,树根也要从土里崩出来了。绿色的生叶子硬生生被刮到空中,漫天飘摇。
段雪恨搂着破烂的衣裳,靠在椅子上发抖。她的肩膀露在外面的,圆|润白皙的肩头粘上了汗水和尘土混合的污|秽,就仿佛是血|污一般;肩窝里还有淤青的指印。她的贝齿“咯咯”地轻轻响动,模样十分可怜。
破盘子和碟子、剩菜丢得满屋子都是。朱高煦瞧着段雪恨,满脸愧疚道:“真的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只是……”
段雪恨立刻摇了摇头,沾着发丝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又好像不是,她说道:“没关系,我感觉好受一点了。”
“啊?”朱高煦愣了一下。
她直视着朱高煦,欲言又止、似乎不知从何解释,脸上闪过一阵焦躁。片刻后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憋出声音来:“受过了惩罚,罪孽就能赎掉一些罢?”
朱高煦答不上来,因为根本听不明白她究竟在说甚么具体的事。
段雪恨又打量着朱高煦的脸色,用蚊子扇翅膀一般的声音道:“那苦楚,本身也那么亲近;就像流眼泪出来了,看起来更难受,实则会好受不少。等过去了,你叫我宽恕你,我好像也隐隐得到了一点宽恕……所以挺好的。”
段雪恨平日寡言少语,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少见的事、她忽然说了那么多话,朱高煦听得很仔细。
虽然她的声音小,但每一个字朱高煦都听清楚了……不过那些字合在一起却不好理解。朱高煦似乎听懂了甚么;想更清楚地看见那本意时、又觉得自己没弄明|白。
“你在京师落单后,发生了甚么事?”朱高煦终于抓住了最重要的话、再次问她。
此时段雪恨的喘|息声已渐渐趋于缓和,她的神色也似乎恢复了往常,半天不吭一声。她闷在那里,也不回答朱高煦的话。
一个漂亮的女子遇到了甚么事、能让她如此介怀?朱高煦之前以为她被谁侮|辱了,但刚才的事过去后,他却发现第一次侮|辱她的人、是自己。稍微想想,段雪恨本身就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一般歹人真对付不了她。
那应该是甚么事呢?
她总不会去把沐斌杀了罢?!朱高煦下意识摇摇头,觉得段雪恨不会做那种事。
“你住的房间,一直都会给你留着……如果汉王府一直在的话。”朱高煦顿了顿,“你回去沐浴更衣,歇一阵子。需要药擦|擦?”
“我能找到。”段雪恨道,然后窸窸窣窣地把朱高煦的团龙服穿到了身上。她回来时穿的褴褛衣服现在更破,完全没法再遮掩身体。
本来段雪恨的身材比较高挑,但等她穿上朱高煦的袍服,才发现差距很大,下摆都拖在地上了。
段雪恨默默地走出门口,又转身向朱高煦拜道:“告辞。”
朱高煦点了点头。
她又道:“愿汉王起兵之后,旗开得胜。”
朱高煦坐了一会儿发呆,起身离开了这狼藉的房间,推开了隔壁的房屋。这间屋也不整洁,案上摆满了各种卷宗和地图。
几天时间渐渐过去了,汉王府终下达了一道不太合理的命令。让云南府城的文武官员,以及周围各地的知府、军民指挥使、卫指挥使等官,后天到汉王府,祭祀先帝的灵位。
此时中秋节已经过了,在这段时间里,朱高煦倒不是只在等待。
他做了很多事,只是没再出昆明城。比如他昨天派遣了一个百户队伪装成商帮,提前出发去了豆沙关。
本来大伙儿商量的结果,大军不会走五尺道;那条路有几段路既不能行车、也不能骑马,行军会很慢,也容易拥堵。不过云南入川的道路一共就三条,先拿下五尺道的重要关隘,总之不是坏事。
朱高煦还听取了各种各样的禀报,以及几个文武的建议,与他们推敲了一套大概方略……当然祭祀的事也做了不少准备。
今天的风还是很大,朱高煦想到一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话,又觉得不太应景。
他带着几个部将以及一队亲兵,开始巡视汉王府周围的各校场。
前不久征安南之战,朱高煦带走了过半护卫军;期间汉王府又须将士戍守,大多护卫军便未遣散去军屯。等安南国的人马撤回云南后,三护卫几乎都驻扎汉王府内外。
这时他到了北边广智门军营。军营营房就在校场附近,此地现在驻扎的是中护卫大部人马,指挥使韦达。这里的武将们都来迎接了,朱高煦随便问一些戍守换防之类的事。接着他走进一间署房,便挥手让大伙儿散了。
当年燕王府发动“靖难之役”,已经过去九年,朱高煦试图感受其中隐约的关系。忽然他想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靳石头。靖难初这个小卒年纪不大,头两次偶然与之攀谈,朱高煦连名字也没记住。
“靳石头在中护卫?”朱高煦问韦达,“征安南国之战时,他与安南人阮智去升龙城打探消息,立了功,我说过让他做百户。”
韦达恍然道:“末将马上叫他过来!”
等了一小会儿,靳石头便跑步到了这间兵营署房,他气喘吁吁地抱拳道:“末将靳石头,拜见王爷!”
朱高煦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他打量了靳石头两眼,看到此人已经完全长成了一个敦实黝黑的汉子……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少年郎也正该变成这个样子了。
朱高煦开口道:“最近整个城里都有些风声,靳百户是甚么想法?”
靳石头正色道:“末将等唯王爷是命!”
朱高煦皱眉道:“我问你自己怎么想的。”
靳石头想了好一会儿,有点尴尬道:“王爷,末将嘴笨……”
朱高煦忽然和气地笑了一下,改口道:“我记得在安南国时,你说想一刀砍了你那媳妇,没杀罢?”
当时靳石头说过他媳妇有个姘头……朱高煦一提起此事,旁边的大将们都不禁憋起了笑。过去的时间不久,经人提起、大将们似乎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