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又道:“王斌的人马跟着我,位于中间;张武在左翼;鸡儿在右翼。韦达领步军尾随过来。咱们侧击平安!”
众将纷纷抱拳道:“末将等得令!”
朱高煦道:“各回各部,出发!”
众人领命调马而去。朱高煦等了一会儿,转头看时,林子里的骑兵正在陆续翻身上马,大伙儿站在这地方已经很久了。
他先检查了一下系在下颔的绳子,拉扯了一下身上的厚实扎甲,便提起了樱枪,喊道:“出林子!”
朱高煦一马当下冲出树林,接着无数铁骑陆续出现在了树林外。大片人马从缓坡上下来,弥漫到田野上,仿佛山洪流动。
写着“高阳王”的大旗在空中飘荡,一片红色三角旗在飞舞,马蹄逐渐加快了脚步,向远处的战场涌了过去。
战场上的喧嚣越来越大,周围的马蹄轰鸣也愈急。薄雾飘散,朱高煦部的兵锋直指一片官军步阵的侧后翼!
官军大片步兵已陆续停止了前进,许多人正转身向这边眺望。
这时,一股官军骑兵从大阵前面调头过来了,正在聚集人马。他们显然是想掩护步营,临时从前方下来,十分仓促的样子。
朱高煦此时骑兵就有近万骑!他根本不虚平安的那股马队,当下便举起樱枪大喊道:“杀!”
田野上万马奔腾!大地都在颤栗,黑压压的马兵逐渐蚕食着中间剩下的空地。
就在这时,官军步营前方的那股马兵竟然调头而奔……
朱高煦定睛一看,恰好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一个比所有人都壮实的大汉,不是平安是谁?那厮正向南边走,马屁|股对着朱高煦这边,跑得非常之利索!
平安果然狡猾,几次在形势处于逆势时都能跑掉;但他手里却有大量步军。朱高煦暗骂一声,老子看你的步兵怎么跑!
“砰砰砰……”四下里火铳零星响起,白烟像人海中的白色浪花一样。北军骑兵冲其侧后,火铳不能成排齐射,射程又近,此时响一通作用并不大。
陈大锤忽然猛踢马腹,挡在了朱高煦前面,率先冲进敌阵,一枪刺死了一个步卒,周围的步卒纷纷避让。
朱高煦冲进去,见几个步兵正端着长枪寻机刺|击,便将手里的樱枪投掷过去,听见“啊”地一声惨叫,一个士卒仰面摔倒。朱高煦此时已抽出了长柄刀,一刀拍开一枝长枪,挥起一刀,便听见“嚓”地一声,刀口上的血被甩了起来。
无数铁骑冲进了敌阵,好几个方阵大乱,骑兵在人群之间左冲右突,朱高煦身边的骑兵纵队首先杀开了一条长长的血路!
“砰砰……”几声,朱高煦便见附近的一骑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刀也扔到了空中。他踢马上去,一刀一个,对着那几个拿火铳的士卒劈砍,马头上全是血,朱高煦的手上感觉到了颅骨裂开的声音。
朱高煦的精骑从官军侧后方斜冲过去,贯阵而出,便如切下了一个边角一样,将一部官军分割开。他冲出敌营,转头看时,张武的马兵也从侧面横击,一股精骑将官军这片大阵拦腰斩断!
北军一击之下,这片步营已被分割为三部分!然而官军步军精锐善战,被分割撕开之后,还是没有崩溃。藩骑在官军正后方,拿着弯刀也在劈砍,周围杀声震天。
官军正面的邱福部步军,也开始反击了。前方明晃晃的刀枪挥舞,人声鼎沸。
就在这时,朱高煦见一股官军马队从东边绕过来,飞奔而至……人马之中,平安宽壮的身影若隐若现。那厮等朱高煦冲阵之后、锐气稍减,方才杀了上来!
朱高煦也不回避,喊道:“传令藩骑,马上去平安马队侧面,掠射其军。”
“得令!”
朱高煦遂把左手从长柄双手刀上放开,将腰间的雁翎刀抽了出来,双手各拿着一长一短的兵器,喊道:“王斌部,跟着我亲兵人马,杀!”
两军愈来愈近,平安的声音大喊道:“高阳王,你又阴了哥哥一把,记住这笔账!”
朱高煦只觉得好笑,这厮被自己干了个措手不及,还哼哼得出来,心态挺好的样子。他便喊道:“平安,你那点骑兵别打了,投降罢!”
两军很快便短兵相接,朱高煦没寻见平安,砍翻两骑,冲进官军马队纵深。北军骑兵人多,纵深也大,后续的人马涌上来,官军马队陷入苦战。
邱福用粗|壮的手指,在圆额头上用力地搓了搓,直起腰回望四周,试图弄清楚战场上的状况。
睢水之小河北岸,田野上简直就像一锅巨大的滚粥。马队掀起的尘土飘荡,就像一股股浑浊的洪水似的在大地上横流。又有溃散的乱兵在四处跑动,让战场的光景更添混乱。
邱福一面察看视线中的乱象,一面苦思,想把眼前的景象和起初的部署、穿针弄线地联系起来!
他的人马,先是在小河北岸的军营集结布阵,然后向南边浮桥方向推进,想夺回辛苦架设好的几座浮桥。
但正面何福的官军人马过河之后,兵势愈众;于是位于邱福后侧的北军陈文部、率先赶了上来,到达邱福右翼,形成第一线大阵。
邱福、陈文等北军步骑,与官军何福的人马南北对冲,情况至此本来还算清晰……这时平安率大股官军步骑到达战场西侧,袭击了北军右翼。
场面便有点复杂了,三股人马面朝的方向都不一样,骑兵又在迂回,情况愈来愈浑。
接着右翼北军大将陈文、被官军骑兵阵斩,大部步军溃散。平安步骑分兵攻邱福部右翼,又分兵击北面燕王大营。
这还不够乱的,北军高阳王步骑从西北边的林子里过来,又攻击了平安的侧后翼!
高阳王的骑兵左右穿插,邱福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但此时,官军骑兵全部撤离战场、向西北回援,邱福感觉右翼压力骤减。他便估计:应是高阳王吸引了官军兵力。
邱福见正面阵营稳固,侧翼也终于避免了被撕裂的危险,便顿时猛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
一股屎|尿的恶臭,夹杂着腥味儿猛地灌入邱福嘴里,邱福忽然感觉一阵干呕,差点没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这味儿并不陌生,战场上死的人多了,臭味还会越来越重……吃饱了饭的人死后都会失禁。
邱福皱眉寻思许久,便大喊了一声,拍马冲出大阵,一众马队跟着他向西边涌出。
一块块荒田里,成群结队的北军步兵正在向东北方向溃逃,那是陈文的溃兵。
“来人,到四面去传令,叫陈文麾下的将士、各寻他们的百户!若无百户,便叫试百户、总旗站出来召集部属!”邱福下令道,“溃兵到我部大阵后方聚集待命!”
“末将等得令!”身边有几个人回应,拍马离开骑兵大队。
邱福率众继续往西走,很快便在硝烟深处,看见一片官军步军正在列阵推进,驱逐着北军溃兵向东逃窜。
若是之前的平安军马队没有撤走,而来追击败兵,追击速度更快,陈文麾下的人马会更惨!
就在这时,西边的官军步兵方阵全部停下来了。邱福眺望一会儿,便见视线深处尘土卷起,两股骑兵分别从官军方阵群两翼冲来。远处喊声大作,箭矢在空中乱飞,马嘶人叫嘈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