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一色的全是意大利面，奶油蘑菇汤。我嫌它的汤的味道厚了，要求老板换成青瓜汁。因我吃的次数多，服务生虽然换了一拨又一拨，但是居然都和我熟悉，也都记得我的这个臭毛病，呵呵。最早的那个大厨，烧得最好的是番茄牛肉面。烧到最后番茄化开成了浓汁，但是却没有皮，沙沙的和着牛肉，我一人能吃两份。后来换了一个大厨，拿手的是黑椒牛腩，番茄那道却不如以前了。吃到现在，我估计主厨至少换了7，8个了，但是每个都有一道拿手的菜，我也就继续我的吃面生涯。

吃到前年，忽然有了大动作，不再是单调的意大利通心粉，而有了国产的长面条，但是做法还是意式为主。又过了些日子，我居然看见菜牌改了，其中一道是：狮子头面，另外一道是：三层肉面。我大惑，服务生忙过来说，新的，点一道？我答，可以。端上来一吃，大失所望。就是红烧狮子头加上面条，台湾的老式鲁肉加上面条。要吃狮子头我不如去菜馆，我是来吃面的，这哪里还是面呢？我连呼上当，从此拒绝吃这些创新出来的中西结合的新面条。

（12）走到面馆门前，和服务生点点头，正要进门，手机响了。是玎打来的。

“什么事情啊？”

“蓝主任，吃饭了没，我们几个正说去吃小肥羊呢，你过来吧，就是湖畔路的那家.....”

“啊不了，我已经点了面条了，你们自己去吧，下次一起去的话我买单。”

我进了面馆，走到我最熟悉的那个位子前，回头对服务生说：“番茄牛肉面一份，青瓜汁一份。”

电话又响了，是微打来的。

“老公，我饿了，想吃活鱼....”

“乖啊，你自己吃吧，我已经和几个同事一起吃饭了，羊肉都片好了....”

放下电话，长出了一口气，服务生已经端来我的面条。我注视着青瓜汁的面上微微的一点泡沫，看着它一点点的破裂，最后变成一杯微绿。

(13)我慢慢的从面馆出来，想打车回单位，想想还是走几步吧，毕竟刚吃过。路边的乞丐越来越多，花样翻新，甚至有捧骨灰盒的。我一概只给拉二胡的老人，或者弹吉他唱歌的年轻人。

蓦然，我看到DOS门口的垃圾箱旁边有两个身影在蠕动。

两个孩子在拣垃圾吃。

他们在拣吃完冰激凌后被丢弃的蛋筒，还有一些包在袋子里的薯条，甚至在撕开空牛奶盒。只为了舔里面的牛奶。

我看了看，又看了看，走上去给了他们十块钱。一辆出租闪着空车灯来了，停在我身边。

突然觉得自己很伪善。

明知道钱到不了孩子嘴里，明知道接下来孩子的钱会到一群以他们为生的大人手里，明知道我这么做不如多花5分钟进去买两个汉堡给他们，明知道只要我愿意，可以带他们去派出所......

但是我没有。

因为我不愿意麻烦自己。我很清楚自己是个普通人。

又一次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做社会的底层。

大学时代非常迷保罗.福塞尔，由此产生了对做社会底层的恐惧和做中产阶级的向往。

司机停车了，我中断了胡思乱想。单位到了。

（14）单位门口正围着一群人，更奇怪的是，旁边居然横七竖八的放着几大堆的甘蔗。我一眼看见小陈在人堆里说着什么，我正要叫他，他看见我，忙忙的朝我奔过来。

“这谁的甘蔗啊，怎么放在大门口？”

“果乐乐公司送来的，说是给我们局的，郑局他们都在休息，我们又没敢叫，你又不在，人家公司的车就卸门口走了。”

“为什么不打我手机啊？”

“我也刚吃饭回来啊，食堂挤的很....”

“好了，你和小玎几个点一点，看看一共多少根？”

.....

“蓝主任，一共200小捆，一捆大概10根，也有9根的。”

“按照10根算吧，我们局零时工多少人？”

“大概10多个没编制的，加上扫地的卫生工，不超过十七个。其他三个处加上办公室一共113个。”

“那你去电话通知，每个人，不分零时工什么的，每个人领15根，不能挑拣。按照顺序排队，领了就走，半小时领完。”

“好的。”

小陈到门卫室拨电话去了。我有些厌恶的看着围着甘蔗议论的我的同事们。

（15）“好了，一人领15根，大家排队，拿走吧。”

她们开始七嘴八舌起来：“一个人拿15根，怎么拿啊？”

“你们办公室应该分好.....”

“年纪轻轻的就不拿，叫我们扛到七楼去，下班后又拿下来，有毛病啊.......”

“吴姐，幸亏还有电梯...哎哟，这么长，电梯能放进去吗....”

我看了看人群，三处的会计吴姐正在和几个女同事一起议论，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她今年三十七八了，老公因为车祸没了快十年，一直也没有再找，一个人带一个小孩，日子过的并不轻松。好在孩子很争气，书读的好，虽然才初一，几次市里英语什么的竞赛，都是一、二名。

我清了清嗓子，“大家自己拿15根走吧，不分正式零时的，都一样，快点啊，要不，马上就上班了，堆在门口，市委领导要是来了看见了，可不大好看。”

人群嗡嗡了一下，倒是还开始排队了。打完电话的小陈已经回来，开始在发，另外的小王几个在帮着拆草绳。我突然感觉到胃疼。

小王看见了：“蓝主任，你的脸色不大好？”

我赶忙打了个哈欠掩饰：“没什么，想睡觉，困~~~”

正搬甘蔗的吴姐抬头丢来一句：“这么年轻就困啦？那我们这些人搬到7楼，还要怎么样啊？”

我看着她：“中午搬东西是累，不过办公室才6个人，保安都在岗位上，谁来搬？”

她不说话了，我回头对小陈说，“你去那边拆，我们办公室的，最后领。”

（16）都搬走了，大门口就剩下我们办公室的7个人。

“我们也拿走吧。”

“除了小孩子谁吃甘蔗啊，”小玎不满的看着我，“拿着甘蔗怎么回家啊，我就住宿舍，一个人怎么吃十五根啊？”

“小陈你明天买个榨汁机，三百块钱以内。”我觉得强烈的想喝水，忍了忍对他们说，“钱不要报销了，就我们上次卖废书报纸的里面拿吧，回头给我开个票。”

我正想往回走，小玎指着地上的甘蔗：“蓝科，你的那份不拿了？”

“你们一起帮我带上去吧，这次算我偷懒....”

回到办公室，把药片咽下去才倒水。事实上，我是工作后才胃痛的，当我第一年写发言稿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在办公室，咽一点自己都不愿意吃的泡面。我很清楚的记得，那时候还没有时髦康师傅，比较多的是“宏发”，有排骨面，还有什么鸡蛋面，还有三鲜伊面。不过对我来说除了包装袋没有什么别的区别。因为我只是干吃，然后喝一点水，我从不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