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这样去了么?我说什么也不能相信这是个事实。
那天地震发生时才中午两点二十八分,差两分钟才到两点半的正式上班时间。
两分钟有一百二十秒啊,一百二十秒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了,甚至可能出现奇迹!
也许他那时候还在半路上往这里赶呢?或者是其他的事情把他临时牵绊住了呢?
这个念头一经崩出来,心里便轻松了许多。
因为前次来三川县,他说好晚上九点到家,结果因为临时情况需要处理,深夜两点多才回来。
西岩说这样的事在工作中经常出现,是非常普遍的事。
我毫不犹豫的相信了自己内心的解释(其实是我自己根本不敢去正视眼前的惨景),重新有了信心,问小徐道:“张书记说还有三名县领导不知下落,那两位领导的情况也一点不知道吗?”
小徐回到:“赵书记当天下乡去了,严县长去了茶叶厂搞调研,现在都联系不上。”
我问:“会不会因为临时组织指挥当地的救灾工作,来不及回县里报告?”
小徐摇摇头说:“这种情况应该很小,不过……”
我急道:“不过什么?”
小徐解释道:“黄老师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很多乡镇现在道路中断,派下去查灾的干部走到半路就不得不回来了。张书记正在研究重新派干部徒步下乡镇去。
据说农村比县城受灾更严重,他们有可能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但是,按县委制定的地震应急预案,三位领导应该先回来报告县委主要领导,然后统一组织安排全县的救灾救助工作。
如果说他们就近指挥,也应该派人回来报告一声的……”
他说的那些预案、程序,我是完全听不懂,但是,既然是突发事件,而且是这样大级别的地震,肯定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我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
这里没一个人,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只有火辣辣的太阳如往日一般骄横。
小徐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工作要做,我不好耽搁他太久。
他带我到了安置点,向县民政局的同志介绍了情况,然后就离开了。
接待我的是民政局的干部马君生,一个脸色略微黝黑,长着络腮胡的年轻汉子。
也许是太过疲劳吧,他眼睛里带着几根血丝,声音低沉而黯哑。
得知我是柳县长的亲属,态度很热情,虽然正忙得手忙脚乱,却立即停下手中的活,亲自把我带到一个用木棒和遮阳板搭的大帐篷前,帐篷门上边用毛笔写了几个大字:县民政局救灾物资临时仓库。
帐篷里堆放了许多衣物、棉被、米面、矿泉水等杂物,只有左面一小块空地上用木板搭了一个临时的床铺。
他十分歉意的样子对我说:“对不起黄老师,条件简陋。你先在这里住下,明天我再给你想办法。”
他指指旁边的一个小几上的方便面和面包,“如果饿了你暂时吃这个。”
我点点头谢了,虽然条件的确很简陋,但也心满意足了。
在这陌生而混乱的环境里,能有一个栖身之地,心底是莫大的安慰。
马君生出去后,我在床上坐下来,精神一松弛,才感觉脚上疼得厉害,估计血泡已经破了。
连忙解开旅游鞋,发现袜子上果然是大片的血迹,一动就钻心的痛。
这里除了衣物和吃的,什么也没有,肚子一阵咕噜噜的响,才知道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于是吃了点面包和水,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决定把脚处理一下,再去政府大院看看。
歇息一阵脚更疼了,一颠一颠的出了帐篷,想找马君生借根针,把脚上的血泡挑了,再简单处理一下。
他还在忙碌着分发物质,抬头见了我,丢下手中的活儿过来问:“黄老师有什么事吗?”
我说了要求,他吩咐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说:“小莫,你带她找罗医生看看。”
罗医生是个体诊所,在距离救助点三百米处设了个临时看病点,主要是给灾民治跌打损伤、脑热肚疼什么的。
罗医生看了看我的脚,摇摇头说:“这么严重?再不治疗,一旦感染就不得了。”
他先用酒精把脚上的血污擦洗干净了,将泡内的液体排出,再用消毒过的针在血泡表面刺个洞,从上放挤出液体和血水,然后用碘酒、酒精等消毒药水涂抹创口及周围,用干净的纱布包好,嘱咐道:“回去静养,别再乱跑。”
我忍住痛说了声谢谢,转头对小莫说:“小莫,你忙去吧。”
小莫担心道:“黄老师,你……?”
“我没问题,这么近不会迷路的。”
小莫去了,我问:“罗医生,这里离县政府还有多远?”
罗医生打量我一下,指着右手边说:“不远,不到800米。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点点头说:“我从静水县过来的。”
他吃惊道:“走进来的吗?”
我说:“嗯”。
他脸上挂着敬佩,再问:“来这里找人?”
我回答说:“我哥在县里工作。”
他问:“谁呀?里面大多数人我都认识。”
我心里燃起希望,问道:“柳西岩,你见过他吗?”
他摇摇头,怀疑道:“柳县长是你哥哥?你姓黄……”
我脸上暗暗发烫,忙解释说:“他是我表哥。”
罗医生“哦”了一声。
也许是我自己多疑生暗鬼吧,总认为世界上的每个都知道我和柳西岩的关系。
我正要转身出去,他热情的说道:“你等等,我带你去。”
我见他脸色很正常,没有怀疑和鄙视的表情,十分感激,谢绝道:“不麻烦了,再说你这里需要人照看。”
他笑着说:“没事,走吧”。很自然的伸出一只手扶着我的胳膊,一路向县政府走去。
路上他对我说:“柳县长是个好人,别看他是个县长,没架子,对人和蔼,平时没事,我们就爱在一起下棋。”
罗医生这样一说,我顿时感到亲切了许多,问道:“地震后你们再没见过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