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抛弃了我。”我低着头说出了自打刚才到现在才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眼泪不听使话的低落在超市的砖地上。

“成成，你听妈妈解释。”女人开口了。

我并没有像电影里一般歇斯底里的和她吼起来。只是坐在那里，依旧低着头。听她讲，听她讲我的身世，听她讲我经历的这一切的源头。

“爸爸妈妈没有不要你，也从来没停止寻找你。”她说。

这时候爷爷接过话：“托过很多人去这个地址，都没有找到人。”

“我们搬走了。自从那之后我们就搬走了。”女人说。

她并没有停下，继续说到：“那时候爸爸妈妈下岗以后生活很难。后来我们开了一间胶带厂，本来经营的越来越好，眼看日子一定会好过起来。可是那时候你爸爸染上了赌博。经常找不到人，打传呼也不回。我挺着肚子经常三更半夜出去找他。原本好好的胶带厂经营就每况愈下了。加上银行贷款，更是雪上加霜。你爸爸输的钱已经远远超过咱们的收入。那时候我跪在地上求你爸爸不要再赌了，不要毁掉这个来之不易的家。你爸爸同意了。恰巧那个时候你也要出生了。你满月之后我们决定带你去北京看一看。原本生活又可以重新开始。但是很多错误一旦犯下就已经为时已晚。要赌债的人以为我们要逃跑，追上了火车。没有办法你爸爸拉着我就跑。我们怕连累了你，我就写下了你的名字和咱们家的地址放在你的兜口里。”

“你们是怕我连累你们逃跑吧！”我依旧低着头，但是却很大声的说出了这句话。

“真的不是，成成听妈妈说。他们十几个人，都拿着一尺多长的刀.....”说到着女人也开始哭泣。旁边我的“爸爸”把他拦进了怀里。好像也像伸出另一只手拦住我，但是他抬了抬手，又放下了。我看到他眼睛也红了。

但是奶奶爷爷依旧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仿佛他们犯了什么错误一样。也许在他们看来，我突然名正言顺的成了别人的孩子。我相信这对于已经失去过一个子女的一对年迈的老人来说时无法接受的。但是，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可笑。

这次是奶奶开口了：“明天再走吧，给孬蛋打了一件毛衣，就差半个袖子。明天早上就能打完。”

“不用了，我们回去买。”中年男子说道。

“为什么不用，为什么你们二十三年来从没对我关心爱护过一点现在却要这样对两个老人！你以为钱是一切吗！没有他们我早死了！”我站起来吼着说出这句话。

写到这里我还想再说一句，字字句句深入我心，再次恳请那些无聊的看官右上角。

奶奶依旧没有说一句话，也许那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离别，对于这样两位老人来讲简直时天塌下来的事情。古话说得好，养儿防老。虽然他们一直让我管他们叫爷爷奶奶。好不容易我长大了，回家了。我上学的这些年，二老省吃俭用节衣缩食花了多少心血。这种离别他们承受不了！更承受不起。

不要问我说为什么选择不走。并不是楼主势力，并不是楼主白眼狼，没良心。我敢说碰见这种情况的所有人都和楼主一样，我们知道这就是命运，那个状态由不得你走与不走。他们来，就是带你走。

我冲出堂屋，从门口打伞的人中间撞出去。站在瓢泼大雨中，只有泪水雨水，交织在一起。打伞的那些人走过来替我撑伞。

“滚！”我冲着他们喊道。

然后推开他们冲到屋子外面，抱住那棵和我一起成长的柳树。痛哭流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一小时。我“父母”走出来。男人替我撑着伞，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回头看到爷爷奶奶站在门口。交接，也许就在那一刻完成。我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泣。放声哭泣。

那一夜，如此漫长。我相信所有人都没有睡觉。

我坐在床上，母亲跟我聊着一些话题，我看着堂屋微弱的灯光没有回答。

爷爷在堂屋跟父亲聊天。爷爷平日时不抽烟的。只有在他烧心的时候才会偶尔抽上两口村口买的红纸卷的没有过滤嘴的烟。可是这时候的爷爷，披着一件外套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父亲也一起抽着。

“你们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车坐的下。家里也有房子。”父亲说道。

爷爷只是摇了摇头。

我多么希望爷爷答应。可是我知道，他是不会答应的。爷爷回答的同时奶奶也抬头看了爷爷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打毛衣。她知道，爷爷一定这么回答。

“那我给你们留下点钱。地址电话也都记下来，没事过去看看，以后让成成常回来。有事就打个电话说一声。”父亲再次说到。

然后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来爷爷奶奶包括我都没有见过的那么多钱放在桌上，现在想想。可能是十万吧。但是那一刻，在我眼里的人民币，一文不值，猩红的耀眼。金钱，在有些时候，时那么的苍白无力。特别时在亲情面前。

“我们用不了这么多钱。”爷爷说着就把钱再递回给我父亲。父亲也坚定的推辞。

最后拗不过爷爷收下了最上面的一打，一万块。但是爷爷只是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再没看一眼。父亲也没在推辞，在爷爷要求下把钱装了回去。

离别，总是显得那样平静。

第二天早晨。奶奶一夜没睡还给我们做好了早饭。爷爷坚持要中午再走。说着就要去院子里抓那只活了也许得有七八年的大公鸡。

父亲一把拉住爷爷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们一会儿就走了。这时候妈妈拉着我从里屋出来。奶奶把织好叠好的毛衣递给我。我抓着沉甸甸的毛衣，抱紧了奶奶。我相信那时候我的表情一定不太好看。泪水打湿了新毛衣，鼻涕流进了嘴里。

“爸爸妈妈”从两边搂着我向门口走去。我头靠在妈妈肩膀上，无法停止哭泣。

我走出们的时候，昨天给我打伞的那个人点燃了一挂鞭炮。那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我回头看着再次站在门口的两位给了我养育之恩的老人。跪了下去。

爷爷哭了，我第一次看见爷爷哭了。

紧接着二老过来拉我。

生活的重担，同村的白眼都没有打垮这个干瘦的老头。唯独这次，我的离开。唯独这次。

我被连拖带架着上了车。宾利车。那个给我打伞的男人去了前面的路虎。父亲坐在前排。我和母亲坐在后排。这也是我第一次坐好车或者说豪车。但是那一刻，我很难过很难过。

车门关上之前，奶奶说对我伸出手说：“走吧，我们俩回来去看你。”

这时候我想起了一个故事，奶奶讲给我的故事。

就是我刚刚随爷爷奶奶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其实家里有一只大花猫。但是他们听说猫狗对孩子不好。就送给了村东边的一户人家。奶奶爷爷会经常去看那只大花猫，每次从集上回来总会给它带一兜泥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