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这样说,但神情语气还是很有些害怕的感觉。尤其是在这种夜晚,在这人迹稀少的公园深处。妈的,我真想去抱抱她,好给她些温暖。但我不能啊!偶刚才那个小动作都让她紧张成那样,若是抱她,岂不是要惹得她雷霆之怒?当下我只是道:世事都有定数,我们身在局,是无法改变什么的。
我这话原是说童玉书的死是他自己的命,怪不得旁人。可陈雪听在耳,却以为我是在说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她凄然一叹,说道:老白,我明白。你的命运就是和小静在一起,而我的命运则是……所以今晚之后我是不会再见你啦。我道:那你会见小静么?你是她姐姐啊,你会认她么?
陈雪缓缓的摇了摇头,有些事是无法说清楚的!呵呵,就算我想认小静,她也未必相信我的话啊!我……我过几天会以同学的身份来看望她,我……我能看到她幸福快乐就好啦!
我从排椅上站了起来,默然凝视着她。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皮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动,想是内心也极不平静。在这一刹那,我忽然觉得陈雪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不,不,与其说是美,倒不如说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圣洁。这个看似玩世不恭、成天把等价交换挂在嘴边的女孩,其实内里就如以前的小雪般纯净善良有情有义。我忆起当初小雪离开我也是为了林静,心下不由暗叹:nnd,她俩连命运都有几分相似。正自出神,陈雪道:老白,我要走了。我嗯了声,因想起小雪最后的惨剧,竟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当下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陈雪道:我会跟我妈在一起,可能会去考个注册会计师什么的,然后帮我妈负责公司的财务。我这才安下心来,心知像陈雪这样受过高等教育而且经历过沧桑的人是不会像小雪那般寻短的。那你呢?正想着,陈雪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会回公司主持大局么?
我?主持大局?我失声笑了出来,道:我哪儿有那本事?别说是比你妈,就是你也能把我甩n条街呀。我以前被迫插手公司事务,是怕小静的利益受损。现在好了,有你这个精明的姐姐在,我这只笨鸟呆瓜就不用去献丑了。
那你会做些什么?陈雪迟疑了下,终于又问。我道:主要还是看小静怎么想,等她身子痊愈了我们可能会一起去周游世界,或者找个僻静的小城住个一年半载。
是么?陈雪眼透出了一丝向往也透出一丝无奈。我忽然意识到和她谈这些事情是对她的一种伤害。当下赶紧转换了话题:这公园里的广玉兰越开越多了啊!正说着,夜风蓦的狂暴了起来,公园里的树木、陈雪的长、还有她身上那件蝙蝠袖的雪纺衫尽皆被拂得凌乱不堪。我见那风实在是大,当下急忙抢住了上风头,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陈雪。我俩隔的很近,几乎要贴在了一起。我好几次都想张臂将陈雪搂抱住,好让她感觉不到这风。陈雪瑟缩着身子,似乎也很想往我怀里钻。但我俩最后都克制住了冲动。
那阵风刮了足有五六分钟,附近树上的好多广玉兰都被风给摇落了下来。有一朵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了偶的头上。那花在我的脑壳上一弹,旋又向下飘落。我急忙伸手一捞,将那花抄在了手。举起一看,却见是一朵碗口般大小洁白如玉的花。
由于我和陈雪相距很近,我这般举着花,是以那花儿也正好在陈雪的眼前鼻端。这花真香。她道了句。我闻言拿鼻子使力嗅了几嗅,只觉空气除了花香还有她身上的香味儿。当下便想来一句:没你香。好在及时忍了住。此时风已小了许多,陈雪整了整头衣衫,后退了小半步道:我真要走啦!这花儿能给我吗?说罢也不待我回答,伸手便将我手那朵广玉兰抢了过去,然后转身迈步便走。
小雪!我脱口叫道:你再陪我坐会儿,好么?陈雪蓦然驻足,回头望向了我。我老脸一红,嗫嚅着说:只是坐坐,没……没其他意思……
陈雪犹豫了一忽儿,估计她也想到今晚是我俩最后的独处,终于点了点头。可能大家都很心虚,这次坐的时候,偶俩竟不约而同的坐在了排椅的两端,间所隔的距离足足有一米。陈雪双手捧着那朵广玉兰,低头凝视着花朵出神。我则不安的捏着自己的指骨,偶尔扭头望她一眼,但随即便会飞快的移开目光。如是枯坐了许久,陈雪竟然一瓣一瓣撕起那朵花来了。我微微一怔,不知她在弄什么玄虚。隔了数秒钟,猛地意识到她此刻的心里弄不好正叨念着他爱我、他不爱我呢!(撕花猜别人爱不爱你的游戏)
眼见着陈雪脚边的碎花瓣越来越多,正想着说点啥,陈雪已将那花撕到了最后一片。她的手指捏着那瓣洁白细嫩的花,面上神色颇有些难以捉摸。我不知她究竟得到了什么答案,因故意道:好端端的花儿,你怎么把它给扯了?
没什么!陈雪将手上最后那片花瓣也掷在了地上,扭头道:这是我的坏习惯,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撕东西。我哦了一声,接下来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此时风早已熄止,四下里微微起了些薄薄的夜雾。
起雾啦?陈雪道。我点了点头,陈雪又道:明天是不是要下雨?人们都说‘春雾晴,夏雾雨’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仰脸望了望天,月儿却正明,玉钩子一般挂在头顶。因道:天好像还挺晴的。陈雪嗯了一下,便又不再作声。
我知自己和她之间已有了道长长的鸿沟,不管她撕出的花瓣是单数还是双数,我俩都已经再无可能。这般又坐了十来分钟,夜雾渐渐浓了起来,身旁陈雪的身形容颜也开始模糊了,甚至连她的体香、地上碎瓣的花香也都在雾水的作用下变得朦胧了。正自有些如临幻境,陈雪忽道:老白,虽然我知道你很爱小静。但是倘若、倘若你以后胆敢变心负她,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汗,我万料不到这么一个浪漫的时刻她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不由大感没趣。陈雪打椅上站了起来,长长吐了口气,然后道:我真要走啦!我也随她站了起来,有心想说句珍重的话,但却说不出口。而陈雪虽说要走,却丝毫没有迈步离开的意思。二人在米许远的地方呆呆互视着,夜雾在我俩间织起了一道道飘渺不实的幕幔,似乎只要我俩有一人轻轻挥下手臂便能将这些隔膜打碎。但我俩谁也没挥手。当此时刻我真的很想问下陈雪她还要不要我给她浪漫的一次,但我根本就不敢问出口。我也想到可能自己已经给了她最浪漫的一次,在我跟她讲海棠树下的时候,在我跟她讲月夜湖心的时候。我早已将最浪漫的一夜种在了她的心底,尽管我不能实现它,但在她想像的那一夜才是最浪漫最美丽的。
我蹲下身子,伸手拭了拭她面上的泪,笑道:医生都告诉我啦,你这些只是暂时的。你是因为食物毒昏迷了二十多天,所以才会记不起某些东西。等你出院了,再静养些时日,应该就会慢慢恢复的。
为了保护林静,我一直控制着不让林静知道她是因自杀而入院的。无论医生护士,抑或是亲朋好友,偶全招呼到了。虽然我也知这个秘密不可能永远瞒住林静,但拖得一日便有一日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