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你太早熟了，在学校的同龄人中找不到共鸣。我记得我大二升大三那会儿，好像啥都不懂，就是个傻孩子。”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回忆着。

“你现在也是。”他很快接嘴道，丝毫没理会我摆出的前辈架子。

“额，好吧。”我擦擦鼻子，一副被揭穿的窘状。因为一时也找不到证据可以证明我懂很多。

我以为可以滔滔不绝的话题竟然被他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那说说你们班女生怎么样吧？”据说男人之间的话题除了吹牛就是女人。实际上我也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谈论的。至少他有跟我提起过无聊时的消遣就是调侃班里的女生，还曾经逆袭追到了女神。而这次见面没有大展身手，应该是我不冷不热的态度阻碍了。

“她们很多都比你成熟，嗯，你也就是个高中生的水平。”

“不是吧……你说我情商太低？”很多时候我确实没个大人的样子。

“也不是。”

“那就是我性格的问题吧。”其实这一直都是我隐隐的痛。

“说起来，就是你事儿太多。”

“没有呀，我一直都挺随和的。你说去吃饭，好。看电影，行。这还叫事儿多？”

“就说在电影院吧，我买回饮料的时候，你板着脸说，‘我不喝，要喝你自己喝吧’。要不是看旁边有人，我早就。”他停顿了一下。

“抽我了！”听他的不满，让我有些许不快。我自嘲着，试图压抑这消极情绪。

“嗯，我当时就想转身走人。你太自我了！后来又想，剩你一个人挺可怜的。”

“呵呵，是你想太多了吧。我向来都是这样。”我才知道他当时是这么想的，让我有些受挫。

“也许你周边的朋友不会说什么，但这肯定会影响到别人的心情，甚至你的人际关系。不喜欢看电影，那你就说出来，一说卖票的时候看把你高兴的。”

我确实自私清高，不会容纳他人。严格的家庭教育和乖乖女的标签炼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压抑退化了感情的表达。我一直痛苦于这些改不掉的性情。

“嗯，原来我有这么多缺点啊。怪不得从见面一开始就挑我毛病。”我没有心思再追问故事了，因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埋怨。

“我哪有？就只说过你不会使筷子。”

“嗯。”我不想再说什么了。潜意识中，也许我很在意他所指出的那些问题，比如，说我打电话太扭捏，不爱说话，以自我为中心等等。

“你不用管我了，自己睡吧。”我已经没有聊天的兴致了。而他也该困了。

又回到寂静。我来回缠绕套在手指上的皮筋。

“你在想什么？”原来他没有闭上眼睛睡觉。

“我在想，为什么我有这么多缺点？还有，我好像不是不喜欢看电影，只是不喜欢那个吵闹的环境。”

“额……你挺好的，‘是我想太多，我也这样说’。”他尽力安慰我，还唱起了歌，歌很难听。但当时我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了。

“你要试着去改变。来，把手给我。”他把手伸到我面前。

“好难啊。”我看着那只手坚定地等着，心里又开始焦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轻轻拿起我的手，手心对握。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很凉，还出了汗。我皱起眉头，却没有再反抗。也许在期待自己会跟他学到什么，会有新的改变。他握着我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慢慢抚摸，像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小猫。

“怎么样？我这样碰你，还会抵触吗？”

“好点儿，但没有人会这么牵手吧。”不过他的动作没让我觉得很猥琐。

“我说的对吧，你不试试，永远不会知道。”他把我的手放回去，淡淡的说。

“你靠近来点。”

我怯怯地移过去，半信半疑地以为不会有什么。他也靠过来，侧身把胳膊搭在我身上，松垮地抱住我。

“放松身体，不要那么僵硬。”他轻声在我耳边说。

我双手屈着，合在胸前，抵着他的身体，让我们之间还有一定的空隙。那一刻我并没有害怕什么，也没有很紧张，只是呼吸变得很轻弱。然后他把脸埋进我的脖子，贴近我的肌肤。

“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能睡着吗？”我并不像他那样享受。

“你也把头贴过来。”

我摇摇头，没动。他用手指在我嘴唇上碰，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属于调情的一种方式吧。我皱起眉头，把脸扭到另一边。

“你很厌恶这样吗？”他停止了挑逗。

“嗯”。我点头。

他松开胳膊，我又撤回到原来的床边。

“我难受。”他用痛苦又夹杂着可怜的语气说。

“你站起来走走，要不去洗个凉水澡。”即使正人君子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我能理解他的生理需求，但却不能理解他的欲火中烧，至少我内心没有一丝骚动。

“答应我吧。”他近乎恳求的说。

“为什么一定要纠缠我？是因为处女情结才对我有征服欲？”我也恳求他不要再逼我，而我的问题也越来越尖锐。

“不是，我不是很在乎那个。前两个女友不是处女，第三个是。”

“那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有这么多缺点。”

“大气，温柔。还有性格好，这和不爱说话不是一个性质。总之，这是一种感觉。”

“一定要那么做吗？”我不明白。

“嗯。”他眼睛微合，点了一下头，不知道在看哪里。

“我不行，我做不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又露出了固执跟倔强。

他很聪明，没有再废口舌。因为在这个时候，除了自己去想开，没有人能再说服我。

他翻了一个身，倒头睡去了。我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地默默纠结，自省。想了好久好久，也没想出一个结果。迷迷糊糊中听着他细微的打呼声。

床很软，我尽量不翻身，否则会有很大动静。但在浅睡状态，一个姿势不动也是很难受的。我轻轻侧过身面朝着他，胳膊弯曲搭在枕头上。但他还是被我吵醒了，也翻过身来。他把我的胳膊塞进被子里，我顺势躺平，头微微侧到另一边。

他突然拉住我的胳膊，拽到怀里，然后紧紧抱住我。这让迷糊中的我有些失措。他轻轻地吻在我的脖子，脸上。胡子扎扎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爸爸亲我。没有享受也没有反感，没有迎合也没有抗拒，也许我在看自己能接受到哪一步。他把被子拉过头顶盖住我俩，吻得更激情了，虽然我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吻在了我的嘴上，甚至用舌头撬开嘴唇。手来回在胳膊上摩擦，后来游离到胸部。这样的尺度让我有些惊慌了。

“我不行。”我想要结束这个实验了。

“你做得很好。”他说。

起身俯在我身上，想要褪去裙子里的安全裤。我拉住他的手，

“不要”。

“我只是轻轻碰碰，然后去卫生间自己解决，可以吗？”他停下来，看着我说。

“不可以。”

“不会有什么的。”

“不行，我不行。”我摇着头。

他用一种理智之外的情感想要打破我的坚持，再次试图褪去。

我带着受委屈的哭腔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冷静下来。一遍，一遍。没有动作上的反抗，因为我相信他会停下来。

他用手在我的眼角处摸了摸，没有眼泪。

“算了，我不逼你了。”他从我身上移开。疲惫地躺回去。

“你忘了你当初答应我会配合的吗？”他仰面问。

“我已经配合很多了，这到底线了。”

“你很古怪，真的很古怪。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过来？”

“一来看你，二来看同学。你所谓的发生点什么，我真的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保守。”

“没想到你89年的还会这么保守。”

“是。”

“我以为你这次过来是已经下定主意，与其这样，你还不如住同学家，何必花这170块钱呢？”

“明天我就把钱给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昂。”

在我当时看来，他为的只是追求一个自己的感觉和一个床上的结果。也许那就是他认为的爱，也是他期盼我这次来能带给他的。而我却没能做到。一方面我无法认同他的感情观，另一方面也愧对于他。这样的关系已经复杂到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斗嘴耍贫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承认自己在逃避现实，但我不希望将来深陷痛苦。我和他不可能有结果，无意开始了，那就不要有意继续。说到底，我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不会像他那样跟着感觉走。

他没有应声。

就这样，这个多事的晚上终于平静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同学发来短信说要送站。他被声音惊醒了，看我拿起手机编辑信息，又闭上了眼睛。我悄悄地起身洗漱好，走到床边，从钱包里掏出200放到我的枕头上。然后在昏暗中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可还是发出了很大动静。我以为在那一刻，他会说出类似告别的话，至少翻个身以示觉察。但床上没有一点声响，我不信他还在睡，应该是无话可说了吧。轻轻拉开门，我走出去，头也不抬地把门掩上，没有再看他一眼。

坐上公交，我等到了八点才短信他，“钱我放枕头上了，不见。”至少该有个正式的诀别，我认为。其实内心是有稍许期待他会说点什么，倒没奢望是挽留。

可是，他再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