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骚得没眼看，目光触到墓碑上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女人温婉动人，顾昀读高中那会儿，不是没有见过薛淑颖。

那时候厉致谦是学校里的校草，也是他们班的班草，每次家长会，让大家津津乐道的就是他的母亲厉夫人，当时厉夫人还很年轻，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一晃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刚出道的小姐姐。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厉夫人，是她去学校给厉致谦送校服，当时她叫住他，问“同学，你们班的厉致谦在吗？”

顾昀当时还不知道自己是弯的，看到厉夫人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嘴甜的喊她，“小姐姐，你找厉致谦啊，他在操场上打篮球，我去帮你叫他。”

“不用，你带我过去吧。”

顾昀在路上把厉夫人从头夸到脚，说她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生，夸得厉夫人心花怒放，等见到厉致谦，他就喊他，“厉致谦，你姐姐来给你送衣服了。”

操场上那么多男孩子全都转头看过来，厉致谦满头是汗的跑过来，一拳捶在他肩膀上，“顾昀，你没毛病吧，这是我妈。”

顾昀“……原来是阿姨啊，我还以为是你姐姐，不过阿姨真年轻。”

顾昀想起往事，心里一阵难受，他偏头看向厉致谦，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厉夫人去世好些年了，有再多的伤心与难过，只怕都在时光里消磨了。

他在心里对薛淑颖道“阿姨，小谦很优秀，以后我会对他好，绝对不会辜负他，请您放心把他交给我。”

言洛希走到墓碑前，看着照片里微笑着的薛淑颖，她眼里闪烁着可疑的亮光，她心道“妈妈，我来看您了，您在天上还好吗？”

薛淑颖笑得温婉动人，眼中满是包容，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言洛希将手轻轻搁在小腹上，她在心里继续道“我怀孕了，我希望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子，如果您还活着，您会喜欢她吗？”

厉夜祈感觉到她的忧伤，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言洛希抬头望着他，他冲她笑了笑，又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妈，我带着我的妻儿来看你了，希儿又怀孕了，我很快又要当爸爸了。”

厉夜祈的声音里透着些许落寞，他蹲下去，把那束小雏菊放在墓碑前，“真希望您能亲眼看见，不过您要是活着，恐怕也会被大哥气死。”

厉致谦“小七，你说你就行，别把我扯上。”

去年这个时候他们来扫墓，他和顾昀还只是故友重逢，没有现在这样的关系，但今年他把顾昀带来，就是要正式向妈妈介绍他。

厉夜祈瞥了他们一眼，大约是顾虑到言零，他把后面几句话咽了下去，几人烧完了纸钱，言零规规矩矩的瞌头，“奶奶，妈咪说您牺牲了自己才保住了我，谢谢您的大恩大德，请您在天上好好的，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一家三口祭拜完，被厉致谦支走，他们慢慢下山，厉致谦拉着顾昀站在墓碑前，他抓住顾昀的手，五指挤开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他郑重的看着墓碑上薛淑颖的照片，他真挚道“妈，去年我来的时候和您说过，如果我找到喜欢的人，一定会把他带来给您看。”

他声音顿了顿，转头看着顾昀，眼睛里满是深情，“我现在找到了，您以前见过他，那时候他还是个十七八岁的愣头青，看见您还叫姐姐，您还记得吗？”

顾昀没想到他会对着薛淑颖的墓碑出柜，眼眶一时有些泛红。

厉致谦抓紧了他的手，又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妈妈笑得更温婉了，他继续道“这个愣头青，从此以后就是你的儿婿了，您要还活着，也会祝福我们对吗？”

顾昀眼眶一阵发烫，他握紧厉致谦的手，嗓子眼上窜起一股股热意，嗓音都有些哑了，“小谦，你别把阿姨气活过来了。”

厉致谦笑着骂他，“傻逼。”

顾昀也觉得自己很傻逼，他放开他的手，将他揽在怀里，一改方才的不正经，他严肃道“妈，你放心把小谦交给我，我会疼他爱他，除了没办法给您一个孙子以外，所有女人能做到的事，我都能做到。”

厉致谦很是动容，寒风呼呼的刮着，他心里却暖洋洋的。

和母亲出柜以后，两人又站了片刻，才手牵着手下山去了。

顾昀偏头看着他，说“我觉得你妈要是还活着，肯定不会把这么好的你交给我。”

这次他把厉致谦带回家，他爸妈差点气疯了，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他不找女朋友，对他们安排的相亲能躲就躲，躲不过的都直接拒绝，已经猜到他的性取向，但仍抱着一丝希望。

直到看到他真的领回一个男人，就像压倒骆驼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发完脾气，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当时顾母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你找个男人，先不说绝不绝后的事，就是你们没有婚姻关系维系，又岂能长久？”

顾昀当时怎么和他妈说的，他说“妈，是我先喜欢小谦的，是我把他硬拐上这条路，我喜欢了他二十几年，我已经用时间证明了我对他的心意，我不会变。”

“你不会变，你能保证他也不会变？”

顾昀沉默，他确实不能保证，但是他有信心，“如果他变了，那也是我对他不好，让他难过了。妈，这辈子我非他不可，你们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都只要他一个。”

顾母当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最后还是想通了，他们昨天走之前，顾母把他叫去，和他促膝长谈了很久，“小昀，你从小就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我和你爸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决定，我瞧着小谦这孩子挺好的，既然你们选择了这条路，就好好走下去，不要辜负彼此。”

顾昀心想，母亲当时能说出这番话来，恐怕心里都裹着玻璃渣，所以如果薛淑颖还活着，她肯定也会心痛自己的儿子走了歪路。

厉致谦抓紧他的手，“我妈不同意，你就会放弃吗？”

顾昀斩钉截铁道“不会。”

“那不就得了。”厉致谦停下脚步，山风夹着雪花吹过来，他深情款款的看着顾昀，“就算我妈不同意，我也会和你在一起，就像那天你爸要打我时，你千方百计护着我，不让我受到一点伤害，我也会那样做。”

顾昀颇为动容，“小谦，倘若我早知道你会爱上我，我一定会死皮赖脸的缠到你答应我为止，我们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二十多年前，同性恋还没有这么能被世人接受，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喜欢厉致谦，连他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

表白以后，没有得到回应，他更是羞愧，觉得玷污了和他之间的友谊与同学情，之后一别二十余载，他是他藏在心里的一抹白月光，一世辗转念念不忘。

如今终于是把这抹白月光给掬在手里。

厉致谦不愿意去想这二十几年的空白，想想就悔不当初，他说“你要真的死皮赖脸的缠着我，我肯定会把你打成残废。”

顾昀乐了，“就算被你打成残废，我也不会放弃，还会向你卖惨，让你心疼。”

厉致谦败给他的厚脸皮了，“顾昀，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不早不晚，没关系，我们错过了二十年，还有二十年三十年能在一起，一直到我们白发苍苍，我们都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