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医生失笑,“你这么忙还能闲出病来?洛希,记得我以前教过你的方法吗?抑郁症是不可说没地方说才会形成,找到发泄的出口,自然能控制它并且战胜它。”
“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今天来不是把你当成医生,是当朋友。”言洛希拍了拍她的肩膀,走进电梯里。
她开车在路到处乱转时,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田灵芸那边她最近不能去,顾浅自己还有一大堆的麻烦没解决,她只会加重她的忧虑,思来想去,也只有徐医生这一个去处了。
从大楼里出来,言洛希看着天边西沉的太阳,才惊觉自己居然在徐医生那里睡了一天了,她摸了摸饿得发慌的肚子。
每个人的闲愁都是从饿肚子开始,说不定填饱了肚子,不会胡思乱想了。
她去大楼对面的美食街吃了碗酸辣粉,又酸又辣十分过瘾,最后涕泪横流的,这下也顾不得伤春悲秋了。肚子填饱了,她付了钱,往停车场走去。
她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薛长空、总统、韩峥、傅伦还有厉夜祈的脸在眼前乱飞,她知道她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她走进停车场,坐进车里,拿出手机给顾浅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她要离开几天,让她全权负责酒店的事务。
挂了电话,她又给厉夜祈发了条短信,然后关了机,开车驶出去。
是夜,言洛希开了三个小时的高速,终于回到老家,这里也是一个市,离帝都近,这几年市心发展迅猛,房价节节攀升。
她凭着多年记忆,找到了她曾经的家。
此刻车子停在门外,她抬头望着夜色里那栋两层高的小洋房,如今墙壁已经驳斑,看得出来房子的年生很长了。
小洋房里亮着灯,大约是外在看着很老旧,显得那灯光也多少带了些许凄清,她站了一会儿,才前去按门铃。
不一会儿,听到一道颇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怔忪了一下。
当年恨极的人隔着一道门,如今听到她的声音却已惘然,时间果然是一把利器,可以将人心里的那些不平给磨平。
“是我,言洛希。”
过了几分钟,大门在她面前缓缓开启,她看见来开门的人是李智媛,对她早已经没有怨恨,李智媛态度不冷不热,“你怎么来了?刚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以为听错了。”
言洛希淡淡道:“让远道而来的客人站在门口恐怕有失待客之道吧?”
李智媛翻了个白眼,让到一边,“进来吧,吃饭没有,我妈刚做好晚饭,你不嫌弃的话,进来吃两口。”
“谢谢,打扰了。”
李智媛一愣,以为她会拒绝,看她走进去,她才将大门关,快走几步领着她往小洋房里走去,“言洛希,你没被人夺舍吧?”
言洛希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莫非我态度好,你还不舒服了?”
李智媛现在想想,她当年勾引陆昭然也是为了争口气,她们斗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有赢过谁,实在无趣,她说:“是觉得你肯屈尊来这里,不像你了。”
言洛希看着小洋房前的栽的桃树,她说:“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我长大的地方,我来看看有何不可?”
两人正说话,李漫妮系着围裙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还边问:“媛媛,谁来了?”
看到言洛希时,她也是一愣,但已经没有次那样歇斯底里了,此时透过灯光,言洛希看到她头发闪烁着银光,心里想着,原来她也老了。
“洛、洛希吗?你怎么来了,一个人来的?”
言洛希点了点头,“公司出差,顺路过来。”
李漫妮连忙让到一边,有些局促不安道:“别站在外面,快进来吧,媛媛,你去盛饭,洛希,坐吧,不知道你要来,炒了几个家常小菜,要不我这会儿再叫外卖?”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言洛希连忙道:“不用了,李阿姨,不用麻烦了,我来时已经吃过饭了。”
“哦,那再吃点吧。”李漫妮把言洛希领进餐厅,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再没有之前的张牙舞爪。
言洛希笑了笑,目光在一楼打量了一圈,家具摆设都全换了,早已经没有记忆的样子,唯有那木质楼梯还在,客厅正多了一张供桌,供桌供着言英杰的遗像。
当年言英杰去世时,她已经出国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过,此时瞧着她心里颇觉得遗憾。无论如何,言英杰抚养了她十五年,他没有对不起自己什么。
倘若他真的不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么亏欠了他的,反而是她和傅璇。
李漫妮见她盯着遗像看,她说:“老言去世的时候没遭什么罪,医生让他化疗,他也不肯,临终前,他还惦记着你,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言洛希有些心酸,移开了视线。
李智媛端着饭出来,瞧她那模样,她轻嗤一声,“妈,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左不过我们这些人在她心里都是最坏的人,何必扒开我们自己的伤口讨好她?”
“媛媛,你少说几句,洛希,过去坐吧,菜凉了不好吃。”李漫妮斥了李智媛一句,然后又温声对言洛希说。
“嗯。”言洛希移步餐厅,还是在她以前喜欢坐的位置坐下,李漫妮拿起筷子,想要给她夹菜,又觉得唐突,最后只讪讪道:“洛希,你吃啊,尝尝阿姨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盛情难怯之下,言洛希拿起筷子尝了尝,见李漫妮一脸紧张的望着她,神情透着期待,她点了点头,“嗯,味道和从前一模一样。”
“那多吃点。”
言洛希默默吃着东西,听李漫妮和李智媛聊天,她也没怎么插话,偶尔李漫妮也会把话题带到她身,她也嗯啊哦的应了几句。
好不容易吃完饭,言洛希道明来意,“阿姨,我爸埋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
李漫妮一怔,还是告诉了她位置,言洛希起身告辞,李漫妮留她,被她拒绝了。她开车去提前订好的酒店,睡前吃了两颗安神的药,这一夜又是噩梦不断。
似乎从厉夜祈在东三省出事以后,她一直噩梦不断,很难睡几次安稳的觉。第二天一早,她醒了,去楼下吃了早餐,她买了一束小雏菊,开车去了墓园。
李漫妮给言英杰置了一块墓地,墓碑贴着他年照片,微笑看着她,有风穿山而过,仿佛一阵阵叹息。
言洛希弯腰将花放在墓碑前,她磕拜之后,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下山,人死如灯灭,过往的恩恩怨怨都该随风而逝,她已然没有再怨恨他的理由。
下了山,她走出墓园,看见她的车身旁倚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白衬衣墨西裤,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远处的山脉融在了一起,成了画人。
大约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离得太远,她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但是那张脸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