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夜祈收回目光，解决了这块心病，接下来才是一场硬仗。

言洛希送走捣乱的厉夜祈，她一觉睡到半下午，被电话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拿过手机，看见面的来电显示，她一边接通，一边将耳机放在耳边。

“浅浅，怎么了？”

顾浅的声音有些压抑，似乎痛定思痛后做下的决定，说出口那一瞬间却无轻松，“洛希姐，我想向你辞行。”

辞行二字惊得言洛希从床腾一下坐起来，全身酸软得她又倒回枕头，这一下算是彻底惊醒来，只是眼前还不停的打着旋涡，“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得她回不了魂儿，前天接到顾浅的电话，觉得她心事重重的，却没料到竟已严重到她要离开。

“浅浅，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找你。”

顾浅是她为数不多在意的朋友，她是绝不可能让她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

言洛希单方面的和顾浅约了个地方，她起身匆匆洗漱，换了衣服马不停蹄地赶去咖啡厅，顾浅一脸憔悴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马路发呆。

言洛希在她对面坐下，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劈头盖脸的发问，“浅浅，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离开帝都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只是小事，根本不会严重到她要离开帝都的地步。

顾浅垂下头，双手捧着面前的咖啡杯，咖啡已经凉了，散发着淡淡的焦味，闻着觉得苦，她却像不知道苦一样，一口气把冷咖啡喝完，仿佛才找到勇气说话。

“他知道我的身份了。”

短短一句话，其的惊心动魄自是不在话下，言洛希早有预料，可听到她这么说，她仍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瞒得好好的吗，怎么？”

“洛希姐，你还记得杨医生吗？”顾浅抬头望着她，那双淡漠的眼睛里暗沉沉的，像无星无月的夜空，一片死寂。

言洛希暗自心惊，“嗯，我知道。”

“他大概是从她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再一查查到了我的真实身份，你刚走那两天，他搬来了我宿舍。”

言洛希真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你们同丨居丨了？”

顾浅苦笑，“说是同丨居丨也算不，他执意要住在宿舍里，睡在我的铺，原本……原本我是有所动摇的，到底还是无缘。”

言洛希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顾浅这番话仿佛没了生气，不过她整个人都没了生气，“浅浅，我一直想问你，你对墨北尘有没有感情？”

六年前，顾浅对沈长青一见钟情，倘若没有墨北尘横插一脚，指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儿女成群，幸福相守。偏偏墨北尘这一脚插进来，彻底棒打了鸳鸯。

墨北尘当年一时爽，种下的苦果如今全部反弹到他自己身，站在她的立场来讲，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咎由自取，还是可怜。

顾浅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前日墨北尘拿养育之恩要挟她，她以为她纠缠在这段过往里抽不开身，完全是因为那十五年的养育之恩。

可如今她才明白，她不是。

“我……不知道。”顾浅对自己的心难得的迟疑了，当年被迫堕胎，她念及墨北尘和墨夫人的母子之情，不忍破坏，所有的苦果都自己咽下去。

即便如此，她还是希望他回来以后，看到她时会抱抱他，安慰她孩子没有了，以后再要一个。她想得到丈夫一个深情体谅的拥抱，然而却只得到一个残酷甚至冷酷的嘲讽。

她狼狈不已的逃进大山，封闭了自己的心，想将自己囚禁在那求而不得的小小一方天地里，却一步错步步错，欠下了长青一条命，至此她对墨北尘的感情被她彻底地封存在心底。

“浅浅。”言洛希轻唤，“你爱他吗？”

爱这个字太过浓烈，似乎蛰到了顾浅的神经，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道：“不，我不爱他，洛希姐，我没有爱过他。”

刚才还是犹豫，此刻却是态度坚决，言洛希不知道在这短短几秒，顾浅的心思是如何百转千回，直到看到她眼底的挣扎，她才恍然明白。

这是一个快要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

“浅浅啊，你要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倘若你都不愿意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那么没有人能够帮你的啊。”言洛希叹息一声。

顾浅垂下头，捧着杯子的手紧得仿佛要将杯子捏碎，看得言洛希一阵心疼，她在跟自己过不去，也跟别人过不去。

可这样到头来，伤得只会是她自己。

“洛希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劝我了，我来见你，是想在离开前再见你一面，往后山高水长，我们山水再相逢。”顾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些她放不下的，却也无以为继。

言洛希终于是慌了，她一把握住顾浅的手，“浅浅，你听我说，你和墨北尘好好谈谈，一定会谈出结果来，你不要这么武断的一走了之，不要让自己遗憾。”

顾浅微微一笑，“我没有觉得遗憾，洛希姐，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你都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原本想如果能和你一起共事，一起走到老，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但是世事弄人，也许我们有缘，但……”

“浅浅，后面的话不许说，我们是好朋友，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你一声呼唤，我不远万里也会赶到你身边，我想说的是，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不是。”

言洛希体会到那种绝望，像她当年义无反顾的离开帝都，奔赴那未知的前途，此刻她却不想顾浅重蹈复辙。

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留下她，然而她也清楚，她确实去意已决。

那种伤怀与绝望，便越发的让她难受起来。

顾浅到底被她一番话语招惹出了眼泪，她其实很想靠在她怀里痛哭一场，哭过以后不逃避，勇敢的去面对自己的未来，可没人教过她去依靠别人。

“洛希姐，对不起，我先走了，辞呈我已经放到你办公桌了，我不再回去惹你难过了。”顾浅站起身来要走。

下一秒，她的手被言洛希握住，言洛希仰头望着她，眼底泛着泪光，“你这个无情的丫头，辞呈我不会批的，你可以去远游，可以去散心，但是等你想通了，我希望你回来。”

顾浅的才能，当一个客房经理简直屈才，她心里也清楚，可依然用这蹩脚的理由留她。人们都说，人一旦没根，如浮萍一样，不知道会飘向何方。

她希望她的梵客酒店会成为她的根，在她累了难受了，都愿意再回来歇息一下，然后再重新启程。

顾浅心里悲恸欲绝，她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一个挚友，她俯身抱了抱她，眼泪迅速打湿了眼眶，“洛希姐，再见！”

言洛希哽咽出声，她抓着顾浅的衣服，不想让她离开，然而下一秒，衣角已经自她手抽离，而刚才还坐在她面前的人，却已经飘然远去，再不复见。

言洛希跌坐在椅子，她掌空空，心里也空空的。她突然想起什么，忙不迭地冲出咖啡厅，在路边拦了一辆车离开。

厉夜祈去军区述完职后，又在军处理了一些要务，这才踏夜归来，已经十月下旬，天一天一天黑得早，尤其帝都一入秋后，昼短夜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