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眶酸涩,心痛得无以复加,她缓缓走进去,“不悔,你别哭了,你这样难过,沈长青在天看着也会不安心。”
不悔紧紧抱着那具白骨,此刻的她痛不欲生,悲戚的哭声令闻声落泪,言洛希抬手按在她肩膀,此刻语言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才能让她不要这么难过。
“浅浅……”
这一刻,她终于确定不悔是顾浅,算她的外表变化再大,也藏不住她是顾浅的灵魂,否则她不会在知道沈长青的死时,这样伤心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悔的哭声渐缓,言洛希站在旁边,看她红肿的双眼,她哽咽道:“别哭了,浅浅,如果沈长青还活着,他舍不得你看你为他掉眼泪。”
顾浅痛彻心扉,四年前已经接受了沈长青的死,可是此刻看着这一堆白骨,她依然痛苦不堪,她捂住脸,“洛希姐,他是为我而死的。”
久违的一声“洛希姐”,让言洛希潸然泪下,她倾身过去抱住她,“浅浅,不要难过。”
顾浅靠在她肩膀,她的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她要怎样才不会难过?她以为在寺庙里戴发修行四年,能弥补她内心对沈长青的愧疚。
可她其实从来没有饶恕过自己。
如果当年她没有心动,没有和他在一起,是否他们会像两条从未相交的平行线各自生活,各自安好?
韩峥一行人进来的时候,言洛希带顾浅离开,停车场里,顾浅坐在副驾驶座,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只是脸却一团死气沉沉。
仿佛沈长青的白骨再现,将她最后那点人气都给吸没了。
言洛希抽了一张湿纸巾给她,然后听她说起四年前的往事,顾浅怀了身孕,但是墨夫人听信了旁人的挑拨离间,以为顾浅怀的是沈长青的孩子,趁墨北尘出差时,一碗堕胎药放在她面前。
她不肯喝,墨夫人强行给她灌下去,孩子剥离她身体时,她痛不欲生。她满心以为,墨北尘回国后,会来医院看她。
但是墨北尘没来,当她在医院熬过那生不如死的几天后,她回到墨家,墨北尘对她十分冷淡,后来她才知道,墨夫人对墨北尘说,是她自己去打掉孩子。
之后一段时间,她和墨北尘进入冷战,她得到一个去山区支教的机会,然后决定离开帝都,去山区支教。
然而是在山区支教,沈长青放下一切去找她,刚好遇那场夺命的泥石流,沈长青为她而死,而她在那场泥石流里毁了容,身也被石子划伤。
言洛希听到这里,她难过极了,很想抱抱她,“浅浅,对不起,在你这么伤心无助的时候,我却一无所知。”
顾浅抹去眼泪,她道:“洛希姐,我从来没想过,打小疼爱我的墨夫人,有一天狠起来会那样让人害怕,失去孩子后,我觉得我的人生里唯有墨北尘一个人了,可是他也……”
言洛希倾身抱紧她,“浅浅,为什么不和他解释?”
“解释么?”顾浅摇了摇头,“他一直只相信自己相信的,当年算我说破嘴皮,他也不会相信我。更何况,我要怎么告诉他,是墨夫人杀了我们的孩子?”
言洛希心痛交加,原来每一个豪门里,都有那么一两个顽固的老人。墨夫人看着顾浅长大,应该相信她的人品,可为什么也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车里安静了许久,顾浅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她渐渐平静下来,她轻轻推开言洛希,抬头望着她,“洛希姐,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言洛希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她道:“你是要我替你保密,不要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墨北尘吧?”
“嗯,沈长青为我而死,而我也无法再面对墨北尘,从我决定山修行那一刻起,我与他的缘份已经结束了。”顾浅轻声道,提起墨北尘,她很平静。
那种平静,让言洛希想到一个成语,那是心如死灰。
她能够理解顾浅对墨北尘的失望,一个女人在失去孩子最脆弱的时候,其实是希望所爱之人在身边陪伴与包容。
而顾浅换来的却是墨北尘的冷暴力,再加沈长青为她而死,她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心结,又怎么可能和墨北尘复合?
想一想,真是虐啊!
“可是墨北尘应该不是这么想的?四年来他一直单身,说不定是在等你,浅浅,这样错过他,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顾浅苦涩道:“我做过最大的错事,是当年试着接受他,试着去爱他。”
言洛希无言以对,“好,只要你不想让墨北尘知道你是顾浅,我也会替你保守秘密,但是浅浅,逝者已矣,你自我惩罚了四年,已经够了,不要再苦着自己了。”
顾浅垂下眸,几颗泪珠滚落下来,她轻轻吸了口气,“洛希姐,你能够明白我的心情,当年……”
当年白骁为了救她断了腿,言洛希已经愧疚得无法原谅自己,更何况沈长青还是她的初恋,他为她而死,她又怎能原谅自己?
“我的命是他给的,他的恩情我这辈子都无法偿还,只有惩罚我自己,才能稍稍弥补对他的愧疚。”顾浅痛苦道。
言洛希叹息一声,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先回去吧。”
言洛希发动车子,车子驶出停车场,与一辆黑色保时捷错身而过,坐在后座的墨北尘下意识偏头看过来,只看到一张熟悉的侧脸。
他心底疑惑,那是不悔?
待他再看过去时,白色沃尔沃已经驶出停车场,很快汇入车流。他收回目光,看着阴森森的殡仪馆,他推开车门下车。
司机在外面停车,墨北尘大步朝殡仪馆走去,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沈长青的尸骨被搜救队从不周山附近打捞出来。
四年前那场泥石流发生得猝不及防,等他赶到不周山时,那里只有被泥石流冲刷而过的满目疮痍,虽然他不承认顾浅已死,但当年那所小学无人生还,让他彻底陷入绝望。
如今沈长青的尸骨被打捞出来,说明泥石流发生时,他刚好在那里,那么顾浅必定也在那里,所以到最后,他们还是成了一对亡命鸳鸯了么?
墨北尘来殡仪馆,不是为了来看情敌的,而是来问问搜救队有没有打捞到顾浅的尸骨,只有见到她的尸骨,他才能彻底死心。
他走进去,遇见韩峥带着人出来,两人同在帝都,年龄相仿,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韩峥示意手下先走,他迈步迎去。
墨北尘在他面前站定,“我看到新闻,搜救队在不周山附近打捞到沈长青的尸骨了。”
“是,我们刚刚已经做过尸检,初步确定沈长青是自然死亡,也是说那场泥石流夺走了他的生命。”韩峥对墨北尘没有任何隐瞒。
毕竟这不是谋杀,也没有可隐瞒的必要。
墨北尘眉头紧蹙,“搜救队只打捞出了沈长青的尸骨?”